闻言子言珏感受到萧屿情的心思,作为一个孤儿,她虽不能体会这种久别相聚的欢愉,却也能理解自小只身一人的孤独与萧条。
“这是自然,那便改期吧,总有机会让你认识我的朋友们,想来她们也会喜欢你。我就先告辞了,下次再来找你下棋,可不会再让你了哦。”子言珏起身告辞,嘴角又扬起了似有若无的笑意。
虽然她好像从未赢过萧屿情,不对,是从未赢过任何人。
哦,多么痛的领悟。
萧屿情还未来得及搭话,一道带着爽朗悦耳男声传来:“恐怕二楼主今后要找情儿就有些困难了,过几日情儿便要入宫给太子公主陪读了,能回将军府的时日怕也不多。”
子言珏寻声望去,只见大厅屏风出立着一男子,约莫二十一二的年纪,英武不凡,面容宛如古雕刻画,一身正气凛然,让旁人有种热血沸腾之感。
温和明煦,铮铮铁骨。
在子言珏打量萧屿尧的同时,萧屿尧也细细打量着这位在自家宝贝妹妹心中口中都评价极高的画楼二娘。
近双十年华的模样,墨发如缎,精致的容貌可称绝艳,一袭红衣妖冶张扬,却偏偏眉宇之间清气凛然,好一个奇女子,好一个画楼二娘。
起初他听闻自家妹妹与青楼女子结交原本是断然不信的,因为萧屿情在识人方面连他自己都自愧不如,所以在萧屿情描述完她所结识的女子之后,萧屿尧倒是也有兴趣结识一番,他突然想起一句老套至极的话:百闻不如一见。
……
“萧少将军?幸会。在下画楼二娘。”
“二楼主幸会,不必见外。在下萧屿尧。”
见自家兄长外出归来,与子言珏对话思绪有又些飘忽,萧屿情眸光微闪透过一丝了然。
又想起之前所言便出声询问:“哥哥?太子与公主不过五岁,为何偏要我陪读。”
萧屿尧回神,揉了揉萧屿情的头发,温和道:“这我便不得而知了,乃是皇后娘娘的旨意。”
闻言萧屿情颇有些遗憾的看了眼子言珏,随即洒然道:“珏姐姐,若有机会出宫,屿情必定登门拜访,希望那时候姐姐的朋友们还在画楼。”
她真的想认识子言珏的朋友,那么优秀的子言珏,她的朋友都该是如何?
子言珏邪肆一笑,倒是无太大反应,萧屿情必然也有自己的因缘际会:“无论何时,画楼必然扫榻相迎。那我就先告辞了,再会萧少将军,再会了小情儿~”
她从穿过来开始,便始终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姻缘际会,暂别也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
目送那袭红衣出府,萧屿情回到座位轻抿了一口茶,看着还望着问口出神的萧屿尧,淡笑着揶揄道:“哥哥,珏姐姐早已走远,可以回神了。”
闻言倒是萧屿尧也不反驳,回身在萧屿情不远处坐下,轻抿一口婢女才沏的茶,若有所思的看向方才子言珏所在的方向:“情儿,你看你珏姐姐有没有变成你嫂嫂的可能?”
萧屿情才送了一口茶入喉,差点把自己呛到,顺了几下气便郑重的对自家兄长道:“哥哥,你不适合珏姐姐,没可能的。”方才她就看出来,自家这傻哥哥是看上珏姐姐了。
萧屿尧本就是随口一问,见萧屿情这么说却突然来了兴致:“如何不适合了?我倒是觉得挺合适的。”
萧屿情放下茶盏,对萧屿尧清浅一笑,道:“该说的我已经说清楚了,哥哥若是不信邪大可以试试,左右我是很喜欢珏姐姐,你若能娶她回家做嫂子,我定然是喜闻乐见。”言罢便淡笑着告退了。
厅堂内只剩萧屿尧一人,他低头闭眸沉思了半响,倏然睁眼,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微光,嘴角亦是扬起了一个若有所悟的弧度。
萧屿情回头正好瞧见这一幕,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还望不要是自家兄长一厢情愿便好。
子言珏从将军府出来,原本往画楼方向的脚步一顿,便绕道往无极城最为热闹的一条街慢步而去,又七拐八拐竟是在一条冷清的巷子前停下脚步。
无法想象,在都城最热闹的长街不远,竟还有这般幽静甚至荒凉的小巷。
巷子只有一条青石小路,小路的尽头是一家名为“醉生梦死”的酒肆,其实这酒肆也无甚特别,只是一位外来的刘老伯为谋生计,才找了这样一条幽静的巷子,因为地方偏僻,所以租金便宜,刘老伯才租下这里。
之后的几年里刘老伯所制的酒醇香浓厚名声渐渐也传了出去,客源也不成问题了,都是一批一批销往各大酒楼,这样一来散客少了倒也清净,刘老伯便也没有考虑过换铺子。
从青桐都对这家酒肆颇为认可便可见一斑了,那丫头对这些方面可是有着绝对得天独厚的天赋。
子言珏倒是喜欢这里,与刘老伯关系也还算不错,就连这酒肆的名字都是她后来帮着取的。
所以陌孤忱不给她青桐制的酒喝的时候,她便只能在这解馋了。
“刘伯,今日的青梅酒可还有剩?”子言珏轻车熟路的上了二楼,对那在柜台忙碌的刘老伯笑道。
刘老伯年近六十,身体倒是康健容光满面的,抬头对子言珏道:“这丫头,瞧你说的,刘伯我什么时候会忘了你的酒?新制那批最好的几坛都给你留着呢,还会少了你不成。”俨然一副老顽童的模样。
子言珏也不拘束,与刘老伯打趣赔笑道:“是是是,是二娘小人之心了,这就给刘伯赔不是了。”
闻言刘老伯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一脸的“算你识相”,便去酒窖给子言珏取酒了。
子言珏轻挑秀眉,轻笑摇头,踱步至窗前观赏几墙之隔的喧闹长街,神思恍然。
……
半响回神,才发现刘老伯去了许久还未归来,便想着去酒窖看看。
只是身子还未动作,子言珏眸光定于某处,视线焦灼,仿佛再也移不开。
下一刻,身子便不受控的从二楼一跃而下。
需知,她是真的畏高,虽不畏极,却也害怕,可她就真的这样一跃而下,丝毫未曾犹豫。
当身体悬空的瞬间,子言珏心中一片清明:“本姑娘守了近二十年的芳心啊,终于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