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纸糊的格子窗，冯小怜依稀能看得见黎天民手上的老茧，她心里隐约明白了一些，可又不敢、不想明白，她下意识的抗拒。
冯小怜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黎大哥，你……你怎么了？”
冯小怜的小心翼翼，仿似触动了黎天民内心深处最卑微的那根弦，他贴在窗户上的手颤了颤，瑟瑟的离开、渐远，最后攥紧成拳无力的垂了下来。冯小怜见状，松了口气，绷紧的身子也跟着慢慢放松了下来。
“没、没什么……”过了许久，黎天民的声音才重又在窗外响起，他虽刻意装着平静，可冯小怜依然在他看似波澜不惊的语气声中，感受到了无可奈何的断舍离：“明天便是小姐进宫觐见帝后的大日子了，卑职……卑职职责在身，也只能、只能护送小姐您到这儿，明儿个便要回信都城述职了。往后、往后万望小姐多多保重身子，卑职、卑职……”
黎天民踌躇着说不下去，冯小怜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被攥紧。
“小姐长得这么好看，皇上一定会喜欢。卑职在这儿先、先恭、恭喜小姐。祝小姐您、您和皇上早生贵子……”黎天民自小便是个孤儿，没读书不识字，夸人只会说“好看”，恭喜只会说“早生贵子”，不像那些文绉绉的文人，开口便是一个“国色天香”，闭口又是一个“宠冠六宫”。他这一番话说得笨拙，却是句句是真，冯小怜几次想笑，却又沉重的笑不出来。
她知道黎天民说出这些话有多么艰难，他的心意她明白，他漏液前来隔窗想与她说什么，她也都明白。只是明白又能如何？
她有鸿鹄志，又岂能委身区区一燕雀？
他的真心实意，她也只能心领了！
“谢谢黎……黎大哥！”冯小怜仰起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硬着心肠，道：“小怜也祝黎大哥你，鹏程万里、前程似锦……”
“……”黎天民没有答话，窗外寂静得，只剩下虫鸣蛙声在顾自聒噪热闹着。
冯小怜竖起耳朵贴在窗棂上仔细认真的听着，仍等不来黎天民的回答，甚至是连他离去的脚步声她都没听到。她的心，一点点慌了、乱了。她忍不住起身推开窗棂，却只见满城倾城的月光，和月下满眼的凤尾竹在和着离曲随风摇摆。
“就这么走了？”冯小怜喃喃着，脸上难掩失落，身依着窗棂怔怔出神往外看着。
“小姐……”李慧兰在此时推门进来，一眼便瞧见冯小怜脸上来不及掩去的落寞。她似是有所察觉，不动声色的飞快朝窗外瞅了一眼，旋即关切的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冯小怜不意李慧兰这么巧会在这个时候进来，微微一怔，想胡乱扯谎遮掩，却又心知以李慧兰的心计城府，不可能那么好糊弄，便不去掩饰，反倒加重了眼角眉梢的落寞，低眸戚戚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想家、想母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