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被囚禁在这个不见天日,气氛死寂的牢狱之中,实在令人难以振奋精神,因此,本来已经有点身心疲惫的沈芷欣很快便沉睡过去,她睡得很安稳,因为旁边有一位可以让她依靠的朋友陪着她。
这位朋友当然就是云正。刚刚云正誓言旦旦地对她表示会跟她生死与共,所以,原先心乱如麻的她,心神终于稍微安定了下来。此刻,她安然地靠在云正的肩膀之上,静静地进入梦乡。
坐在沈芷欣旁边的云正却依然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丝毫没有疲累的感觉,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里隐含着复杂的神色,有点焦虑,有点不安,也有点愤恨。
其实,刚刚他对沈芷欣所说的话语,只是想安抚沈芷欣的心情而已。
他说,南国人应该会通知他的父王云雄有关他犯罪被囚禁的事情,然后,云雄便会亲自来到荆城向南国国王求情,那么,他就会无罪释放了。
可是,这只是他的猜测而已,更准确而言,这是他的一个盼望,或者是想让沈芷欣稍为安心的一些安慰话语。他根本无法确定南国是否一定会把事情通知云雄,或者,南国会先斩后奏?他向来都认为南国人就是豺狼,天性狡猾,诡计多端,完全没有道义可言,就算真的先斩后奏,也绝不稀奇。
虽然,他自信心十足,认为自己命不该绝,然而,此时此刻,也只能听天由命,求神庇佑了。
在沈芷欣面前,他总是摆出一副斗志旺盛,充满自信的样子,他不想让沈芷欣看到自己心中的忐忑不安,所以,他跟沈芷欣说话的时候,极力隐藏了紧张和不安的情绪。他希望自己能够在沈芷欣的心目中,树立一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形象,即使面对巨大的困境,他也要装出一副胸有成竹,从容自若的样子。也许,这是因为他的自尊心作祟,他的本性还是十分的高傲自负,不容许别人看到他软弱的一面。
过了良久,他仍然是精神亢奋,目不交睫,无法入睡。在这个幽暗的牢狱之中,他根本就无法放松心情安然入睡。他担心一旦稍微放松下来,就会发生一些预料不到的突变,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回想起过去的十二年,他一直都被软禁在质子府之内,丧失了自由,他又有哪一天能够真正安睡呢?他有哪一天不是在思考将来如何光复北国呢?
十二年来,他一个人孤独地在质子府生活,日复一日的苦闷和枯燥,实在是让他感到很厌恶,他也开始感觉到有点累了。
要他一个人独自在南国支撑十二年,实在不是易事,他曾经也有想过要放弃,要自我放纵,然而,他明白到,这是他的使命,是身为拥有天才之名的北国王子的使命,他背负着千千万万的北国子民的希望,他又怎么能够让他的子民失望呢?他又怎么能够辜负北国王子的天才之名呢?所以,虽然很累,但是,他还是坚持下来了。
本来,十二年来,他都是过着孤单的生活,质子府内虽然有不少的侍婢奴仆出出入入,但是,那些人都是他最讨厌的南国人,因此,他从来对他们都是不屑一顾,从来都不会跟他们交流。他每天就像哑巴一样,一句话都不说,质子府内的所有人和事都跟他完全没有关系。
直到最近,他的生活终于起了一些变化。一个很特别,很有意思的女子忽然闯进了他枯燥乏味的质子府生活。这位女子,自然就是此时此刻枕在他肩膀上安睡的沈芷欣。
沈芷欣表示自己并非南国人,因此他对于沈芷欣没有抗拒,他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心窗,跟沈芷欣愉快地交流,最近这些日子,他说了很多话,可能过去十二年加起来,他也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一切都是因为沈芷欣,这位他在南国认识的第一位朋友。
他觉得沈芷欣有一种很特别,难以言喻的气质,他觉得沈芷欣活泼热情,也十分勇敢。由于一个多月前在荆城郊外树林的时候,沈芷欣曾经对他和他的父王有救命之恩,而且,沈芷欣进入质子府也是为了保护他免受上官盛的谋害,因此,怀着感激之情的他,很容易便对沈芷欣产生了信任,很快便认定了沈芷欣是他的朋友。
沈芷欣是他在南国得来不易的朋友,他一定会好好珍惜,所以,他对沈芷欣说出了“要生就一起生,要死就一起死”的话语,这绝对是他的肺腑之言。
想着想着,他侧头望向靠在他肩膀上的沈芷欣,见到沈芷欣睡得十分安稳,似乎是在做着好梦。他看到沈芷欣这个安然的样子,也就放心了。
只要她没事就好,他是这样想的。因为,她是他得来不易的朋友,他不希望她会出什么意外。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牢房的铁门被打开了,两名狱卒走了进来。
其中一名狱卒厉声道:“死到临头,竟然还有心情睡觉,臭丫头,还不赶紧起来?御前部队的徐统领要见你!”
由于狱卒说话的声音很大,因此硬生生就把刚刚还在睡梦之中的沈芷欣吵醒。沈芷欣缓缓睁开双眼,抬起头来,一脸的茫然,似乎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一直保持清醒的云正感觉两名狱卒来意不善,于是狠狠地瞪着两名狱卒道:“为什么御前部队的统领要见沈姑娘?他想对沈姑娘干什么?”
另外一名狱卒冷冷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以为你真的是王子吗?这里是南国,你只是一个人质而已,你现在还是一个即将面临死刑的犯人,你没有资格向我们问话!”说罢也不理会云正的反应,两名狱卒强行把沈芷欣带走。
云正本欲对两名狱卒破口大骂,但是沈芷欣回头向云正打了个眼色,示意云正要冷静,于是云正才没有发作。
御前部队的徐统领?应该就是那天在质子府内,审问沈芷欣的那个徐翊吧?沈芷欣想起了徐翊那副不可一世,让人讨厌的嘴脸,不禁感到恶心,不知道这个徐翊又在打什么主意了,是否又想逼沈芷欣把凌剑拉下水,为凌剑添加罪名呢?
※※※※※※※※※※※※※※※※※※※※
这里应该是用来审问犯人的地方……不对,正确来说,应该是用来对犯人严刑逼供,屈打成招的地方,因为这个小小的牢房,放置了各式各样的刑具,每一样刑具都针对人体不同部位,每一样都是具有很大杀伤力的。只要主审官随手拿起一件刑具,便可以随心所欲地拷打犯人,对犯人处以极刑。
此刻,主审官就是那位御前部队统领徐翊,犯人则是双手双脚被铁链锁在墙上的沈芷欣。
沈芷欣预感眼前的徐翊稍后必定会对她施以极刑,所以才把她的双手双脚用铁链锁着,那么,一会儿她挨鞭子的时候,就无从挣扎了。想到这里,沈芷欣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知道自己将要遭受何等级别的皮肉之苦。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过不少严刑逼供的场面,被拷问的犯人一般被用刑之后,都会只剩下半条人命,变成半死不活的样子,估计她稍后的情况也会差不多,甚至更坏,也许她会只剩下四分之一条人命了。
她心里不禁叹气,怎么好的事情总是遇不上,倒霉的事情却接踵而来呢?可是,事已至此,她已经无从躲避,只能硬着头皮面对,祈求上天不要对她太过残忍就好了。
徐翊气定神闲地坐在沈芷欣面前,旁边有两名狱卒在候着,两名狱卒都手持长长的皮鞭,似乎是准备稍后对沈芷欣用刑的。徐翊以凌厉的眼神紧紧盯着沈芷欣,脸上露出一丝令人心寒的笑意,他以淡漠的语气道:“怎么了,沈芷欣,这两天在刑部大牢里的生活一点都不好受吧?是不是很想尽快离开这里?”
沈芷欣没有回应,只是横眉怒目,愤恨地瞪着徐翊。
徐翊冷笑一声,一副乾坤在握的样子,不慌不忙地道:“你以为一直闭着嘴巴就可以了吗?你这样一直不说话,根本救不了自己,如果你不想受皮肉之苦,那么就赶快说出真相!我并不是很有耐性的人,请你不要考验我的耐性!”
果然,徐翊是准备对沈芷欣严刑逼供。他的语气是何其的狂妄自大,他的眼神是何其的使人厌恶,沈芷欣看在眼里,听在耳中,脸上不禁泛起了鄙夷之色。
徐翊那锐利的双目察觉到沈芷欣的表情变化,面色一沉,微微动怒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似乎很鄙视我?我已经跟你说过,我是御前部队的统领,你敢轻视我吗?你敢不把御前部队放在眼内吗?你敢不把我放在眼内吗?”他的话语充满着极盛的气焰,似乎是在向沈芷欣表明:你千万不要得罪我,御前部队的统领并非小角色,得罪了我,后果自负!
沈芷欣听罢不以为然,冷冷地道:“区区一个御前部队的统领的气焰竟然那么的大,我知道御前部队里面权力最大的并不是统领,而是总管,总管之下,还有两位副总管,然后才到统领。我当然不敢不把御前部队放在眼内,但是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统领而已,哼,真是不自量力,不知羞耻!”
徐翊闻言怒气更盛,厉声道:“你这个孤陋寡闻的侍婢懂得什么?没错,我现在只是一个统领,在我之上还有副总管和总管,不过,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很快就会取代副总管,甚至是总管之位了,上官丞相一直都很欣赏我的办事能力,他一定会提拔我的。”说罢露出沾沾自喜的神色。
上官丞相?又是上官丞相?
沈芷欣心里苦笑,果然不出所料,她的猜测都是正确的,徐翊真的是上官盛的党羽,只是没有想到徐翊竟然会自动招认,还显露出一副自豪的样子。
看来,上官盛在南国朝廷的势力真的十分庞大,南国的官员都以巴结这个老狐狸为荣。想到此处,沈芷欣心里不禁又再叹一口气,上官盛的势力根深蒂固,想要把他连根拔起,又谈何容易呢?怪不得连凌家军都不是他的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