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一干衙役几乎笑破了肚皮,络腮胡伸袖子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骂道:“你小子是得失心疯了吧?想一个人打我们十几个?用不着,我一个就把你收拾咯。”说着便张牙舞爪扑了上来。
欧阳冲见他根本不会武功,也懒得跟他废话,身形晃动,已然绕到络腮胡的身后,双手抓住他的胳膊,稍一用力,便听“嘎巴”一声脆响,那条粗壮如小腿的胳膊骨头断裂,直疼的这衙役撕心裂肺大吼一声:“疼死我啦。”
这厮好大的嗓门,树上一群麻雀被他一惊,扑啦啦飞走了。
“这是替薛二爷还你的。”欧阳冲冷冷说道。
其余人等见同伴吃亏,举起杀威棒一齐朝他打来。欧阳冲嘴角一翘,双目圆瞪,冲进人群,一通拳打脚踢。在他眼里这些衙役就跟慢动作一样,收拾他们连衣服都不会弄脏,片刻功夫之后,十几个衙役倒在地上,不住地呻吟哀嚎,站着的,只有欧阳冲一人,他拍拍身上的灰尘,径自走到那名小吏身前。
那小吏没有参与打人,最会察言观色,见此情形,知道碰到硬茬了,两腿打颤,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叩头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权当我们是个屁,把我们放了吧。”
“放不放你们是要薛二爷点头的,还不过去磕头赔罪?”欧阳冲踢了那小吏一脚。小吏慌忙招呼大家相互掺扶着到门口给薛铁龙赔礼道歉,络腮胡伤的最重,站在原地不动,小吏骂道你不磕头也行,这份差事你也不用干了,今儿回去收拾收拾回家得了。络腮胡闻听此言抢着第一个跪倒在薛二爷面前,先照自己脸上货真价实地来了两个大嘴巴子,哀求道:“薛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薛铁龙见他们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摇摇头,嘴里吐出来两个字:“滚蛋。”
小吏喜道:“这位大爷,薛爷已经原谅他们了。”
欧阳冲冷哼一声,说道:“薛爷大度,算你们走运,从哪儿来,滚回哪里去吧。”十几个衙役如遇大赦,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去,欧阳冲又喊道:“回来。”
“爷还有事吗?”小吏回头,颇为担心地问道。
“带上这个,五十两金子,一两不少。”欧阳冲将盛放金子的布袋子扔了出去。
“小人不敢。”小吏没敢碰。
“拿着它,给我滚。”欧阳冲厉声道。
“是,是。谢大爷。”小吏费力地扛着那袋金子,伙同十几个伤残衙役逃走了。
欧阳冲这才低声对薛铁龙说道:“二爷且泡在盆里,晓晓妹妹每隔一段时间就往里加些热水,不要让水凉了。呆会儿御医便会来了,交由他们诊治,应该过不了几个月便会痊愈。我跟着他们去看看,这些当官的到底如何处置这些民脂民膏。
薛铁龙这才明白这五十两金子的用意,看来欧阳冲是想追查下去,便点点头说道:“你也要小心了,不要逼得太急,以防狗急跳墙。”
欧阳冲答应一声,追了过去。原以为这帮衙役是要回礼部衙门复命的,再不济也得去尚书府吧,可他们既没去衙门也没去尚书府,而是东折西拐,从侧门进了日昌升。
日昌升的前身是一座古刹,建成年代大约在两晋南北朝时期,几棵老松斜散着身子,将大雄宝殿遮在身下,古刹中间一颗千年银杏仿佛一张巨大的罗盖,遮天蔽日,它的树干需要几人联手方能合抱过来。
大雄宝殿早已没了香火,而是四周用巨大的条石封死,作为屯金积银的仓库,四周重兵把守,可以说连只老鼠都进不去。
欧阳冲强行进入完全没哟问题,但这样一来只能打草惊蛇,并不能探听到任何消息,欧阳冲仔细四周,若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日昌升内部,只能在晚上救助夜幕的掩护了,所以他选择了离开,重新回到南沙沟玉渊潭薛宅,见齐王爷朱高曦带着两名御医正在给薛铁龙诊脉,便没有打扰他们,而是招招手将齐王叫了出来,笑道:“王爷何必亲自过来?吩咐那两名御医一声不就得了。”
朱高曦笑道:“你派去那个送信的是连马儿都不会骑的,又听说是你的亲人出事,这叫我如何放心的下,所以就过来看看咯。”
欧阳冲笑道:“张顺确是个不会骑马的,不过他还算机灵,将自个绑在马上,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朱高曦摇头笑道:“哪会没有问题,问题大了。听下人们说,他被颠下马来,为了不耽误事,竟然死死地抓住马尾巴,直到王府门前才肯松手。真是个忠心的奴才。”
欧阳冲笑而不语,心想他哪里是忠心,只不过是为了那十两银子罢了,但还是赞叹道:“不管为了什么,张顺做事做到这个份上,也算难能可贵了。”
朱高曦往上托了一下眼镜框,笑嘻嘻说道:“我看薛家身边也不缺人,便将这张顺给我算了,月钱么最少是现在的两倍。”
欧阳冲笑道:“只要您有钱,张顺可以把命给您,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他要是闯出什么祸来,可别赖我。”正说着呢,便见张顺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衣服的大襟全都磨破了,就连脸颊都擦去一块皮肉。
来到两人跟前,张顺伸出一只手来,笑眯眯说道:“草民的任务完成了,大人也该兑现您的承诺了吧。”
欧阳冲笑道:“我给你谋了一件美差,不知你怎样感谢我呢?”
“什么美差?”
“到齐王府打杂,月钱翻番。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太愿意了。多谢大人,多谢王爷。张顺赴汤蹈火定当报效王爷。”说着趴在给齐王爷磕头。
欧阳冲笑道:“那十两银子便免了吧?”
张顺很是豁达的拽道:“既然到了齐王府,那我也算半个当官的了,区区十两银子,何足挂齿,何足挂齿?”
欧阳冲见他小人得志春风得意的模样,不禁大笑道:“那么就多谢张爷了。”
张顺清了清嗓子,也不客气,甩了甩手道:“大人客气了。以后有空常来王府做客便是。”俨然是齐王府半个主人了,说着小心翼翼搀着齐王爷,陪笑道:“王爷,玉渊潭的风紧可别将您这脸面给吹皱了,依奴才看呐,咱们还是打道回府吧。”
齐王点头道:“既然欧阳大人回来了,这里也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好,就打道回府。”
欧阳冲望着这两个活宝的背影,心想他们日后还不定干出什么荒唐的事来,回头,见御医正在开药方,凑上去看看,全是天下名贵药材,不禁摇头,心道这回还得去找公主才行。
薛晓晓自然也认得那药方上的字,不禁骇然,低声道:“这么多名贵药材,可上哪里买去?”
欧阳冲笑道:“哥既请得起御医,当然有办法拿药了。晓晓妹妹,你什么也不必操心,只需将你爹爹给照顾好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好了。”
在薛宅吃了晚饭,欧阳冲换上一身缁衣,趁着茫茫夜色,再次来到日昌升,趁守门的士兵不备,纵身一跃,飞身上树,沿着粗大的树枝,猫一样匍匐前行,来到大雄宝殿旁边,正要落地,却忽然发现在那大雄宝殿牌匾下面,竟然还伏着一个黑衣人,只见他脸朝里,一动不动,似乎是在倾听里面人的谈话。
欧阳冲虽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却也不敢再动,唯恐被这黑衣人发觉,而是支棱着耳朵,用心去听里面传来的声音。
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个年轻人说道:“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
一个尖细的声音,听声音应该是个小太监,只听他回答道:“天桥那边,已经钓到一条小鱼,还没收线,请小王爷定夺。”
王爷?哪个王爷这般年轻,皇上没有这么年轻的儿子,而孙子辈的能够封王的也只有太子之长子朱瞻基了。
但听那小王爷说道:“嗯,办的很好,派出大内高手密切监视,一定要揪出他们幕后主使。”
“是,小王爷。”
“还有,南郭川这边搜刮民脂民膏,江湖上都知道了吗?”小王爷问道。
小太监说道:“都知道了,而且反应强烈,已经有几股势力注意到了日昌升,朝堂之上也是闹得沸沸扬扬,刘观和王彰两位御史已经弹劾南郭川了,说什么荼毒百姓,贻害人间,祖宗社稷迟早要毁在此人手里,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云云。皇上为此十分不悦,还望小王爷尽快了结此事才是上策。”
“我也知道速战速决这个道理,但引蛇出洞计策尚未成功,一旦动摇将前功尽弃。”小王爷无可奈何说道。
“只是,奴才不明白,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与欧阳大人商量?”小太监问道。
“这是父王的意思,欧阳冲甚得圣上信任,已经加封太子太师太傅兼太保,他小小年纪便官至一品,这正是父王所不能忍受的。”小王爷缓缓说道。
欧阳冲一听他称太子为父王,果然是朱瞻基,看来太子的确不太将他这师傅当盘菜。却听朱瞻基继续说道:“不过依本王看来,欧阳冲倒也是有些见识的,他到底是钦封的东宫三师,事已至此,总瞒着他也不是办法,明日,瞒着东宫,你我便服去一趟尚书府,找他商量一下此事。”
“不必了。”欧阳冲哈哈一笑,跳了下去,手里还抓着一个红脸汉子,将他往地上一扔,笑道:“欧阳冲见过小王爷。”
“欧阳大人,你怎会在此?”朱瞻基有些生气。
“我是跟踪此贼才不小心进来的,呵呵,日昌升的守卫果然非同一般呐。”欧阳冲笑笑,朱瞻基脸上一红,也知道这话不是句好话。低头用手撕开那红脸汉子的黑巾,却发现他已经气绝身亡。
欧阳冲淡淡说道:“是服用了死亡之吻刚刚死去的。”
朱瞻基问道:“难道是倭寇余党?”
欧阳冲指着他的前半部的头皮说道:“看到没有,他虽然是蓄了发的,但前面这些与后面的显然不一样,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前面常年刮剃,据我所知,女真族男子前半脑壳是要剃光的。”
“您的意思是他是女真人?”朱瞻基问道。
“极有可能。”欧阳冲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