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未来么?少年无神地靠着柴火自问。
他像是一个无助的孩童,孤身一人走在无垠的荒漠,迷失了方向。前方入目的只有数之不尽的灰黄沙石和那些三个一丛,五个一簇被烈日蒸干毫无生气的枯草。一直延伸到目力能及的尽头,与昏黄的天空连成一线,分不清彼此。没有前路!
转身,依然是一片茫茫。狂风怒号,卷起黄沙,沙尘漫漫,遮天蔽日。平地里像是无端拍起了惊涛骇浪,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尘暴随风而上,似乎要借住这狂暴的气势直捅云霄。也无法后退!
耳畔似乎传来了木柴的响动,叶仰天一愣,终于从脑海中那些奇异的场景中摆脱出来。轻轻摇了摇头,确信没有听错,旁边真的有动静。
他突然眉头紧蹙,暗骂自己糊涂,怎么总在这些紧要的关头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或许,只是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这些经常出现的类似景象又怎么会无关紧要呢?
小心地慢慢拨开盖在他身前的那一大捆木柴,刺目的光线从石门照进来,登时眼前一亮。屋内没有人,他的目光从屋外那几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上一晃而过。叶仰天悄无声息地将木柴放在一边,又朝后退了几步,目光死死盯着那大大小小十多捆木柴。
那里的动静又消失了。在他就要以为自己刚才是不是产生幻觉听错之际,那最外面一捆木柴突然“哗啦”一下倒在地上,原来被掩盖住的地方,是两捆木柴的间隙,一块黑色的衣服布片挂在那条长长的间隙之中。
叶仰天突然一笑,顿时明白那是怎么回事,他淡淡道:“那个人,别躲躲藏藏的了,他们都已经走了!”
柴堆没有动,那条黑布只是死物,也没有动。叶仰天有些恼意,一直是无视别人的话,这还是他头一次说话被别人无视。
于是他收起了笑容,默默分出一股精神念力,探到那两捆木柴的其中一捆,心念一动,那股力量不强不弱,刚刚好够拽动这捆木柴的精神念力猛然一收,将木柴提起,猛地扔到一旁。
“不要...不要过来,不要杀我...不要...”那里果然有人,一身黑衣。见到掩盖住自己身体的木柴被突然拿开,他惊吓地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和面庞,似乎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他的存在。
这人自然是叶仰天刚才在山脚奚山村头第一个遇见的人,那群不知是哪里跑来的江湖无名游侠中的大哥。只是,原本说话还是很不着调的他,此时竟然被吓得可怜兮兮地躲在这个木柴堆里,口中含糊地吐出求饶的话语。
叶仰天哑然失笑,笑这个黑衣人,也在笑他自己。想到方才自己也是如此害怕地蜷缩在这里。原来,是人都有共性。无论是谁,都有害怕,都有胆怯的时候。他嘴中默默叨念:“凡人,凡人,这就是凡人啊!”
他突然感觉头疼欲裂,脑海里莫名地冒出一个声音,不断地重复着两句话:“你为什么练武?”“你没有资格练武!”
他忍不住用双手捂头,手中的短剑当啷两声掉在了坚硬的岩石地上。
那人蜷缩在墙角,受到了极度的惊吓,只是用颤抖的嘴唇无力地发出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听到短剑掉地的清响,他浑身哆嗦,又朝左面的柴堆里头缩了缩。
叶仰天眼里忽的闪现两道红光,由暗渐明,越来越盛,变得愈发凝实。随之而来的的疼痛感也愈发强烈,他只觉得有数不清的气流从身体里各处钻了出来,缓缓流向紫府中,纠缠在一起。而后,那里成为了它们的战场。叶仰天痛苦地抱着脑袋,那里似有千万只嗜血的蚂蚁在噬咬啃食。
“啊——”他终于无法忍受这种剧烈的疼痛,大吼出声,跪倒在地。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那人听见吼声,吓得魂飞魄散,趴在地上,像只受惊的小狗一般,撅着屁股直往柴火堆里头钻去。斜靠着墙壁的木柴一阵翻动,他终于钻了进去,木柴与墙壁的缝隙间只剩下了那人露在外头不停抖着的一双靴底。
良久,疼痛尽皆散尽。叶仰天没有昏厥过去,剧痛过后,他双手撑着地面,汗水打湿了他的脸庞,顺着他的下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汇成了一小滩清亮的水渍。
他呆呆地望着水渍中的倒影,脸色煞白,双目无神。这人,如此狼狈,还是自己么?
“你为什么练武?”恍惚中,那个声音又出现在近前。
“爹!”叶仰天不禁轻声叫道。
“不必回答我!答案只属于你自己!”茫然中,似乎爹来到了身畔。
“爹!”叶仰天猛地抬头,环视四周,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拾起地上的短剑,慢慢站起身来,不再去看那水渍中的倒影。抬起头喃喃道:“爹!是你在给我指引方向么?”
转头看着那双露在外头占满黑泥的靴底,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霍然绽放,低声自语道:“即使生来是个凡人,也要变得不再平凡!不再是做到做不到的问题,而是必须去做!”
“喂,要杀你的人已经全部走了。现在没有人要杀你!”他朝着那方向喊道。
回应他的只有那两团微微颤动黑漆漆的物事。
看了一眼这墙角散乱的木柴,也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微微一笑道:“既然这么乱了,那就在乱一点也无妨!”
他抬起右手,朝着前方斜斜虚劈一剑。短剑的末端在这光线微弱的石屋里突然青光一闪,骤然迸出一道亮丽的淡青色弧光,向着那几捆木柴飞奔,眼见弧光击在其上,却诡异地消失。像是尽数被这些木柴吸收进去。
叶仰天也有些诧异,心想这招怎么中看不中用,完全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这是刚才在和那个叫做周弦的蓝衣少年打斗过程中,他凭借着惊人的目力和记忆,仔细观察那周弦出招时的手势动作,根据那手背上表皮下那微微移动的经络认真推敲,才最终模拟出那一招。
说到底,这一招只是完全凭他自己的领悟,并不是说他已经学会。至于这一招的威力如何,他心里也没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