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王驼子所说,游鱼不知飞鸟。不管是大鱼还是小鱼,凶猛的还是温顺的,它们的世界被局限在水中,无法得知外面是怎样一片世界。所以,偶有鱼儿跳上岸来,想要一睹外面的精彩,却突然发现没有了水再也游不动了。只能胡乱地跳着蹦着,找不到回到水里路,渐渐失去所有的力气,死在了滩塗之上。
叶仰天就和这游鱼很相似。一直以来,他总以为自己和别人的差距不过是先天不足,经脉阻塞,功力无法再做突破。所以,他面对一切人与物,所用的方法不论错对都是他自己所认为对的方法。他被局限在自己的世界里。
此刻,他终于隐隐意识到了这一点,脑子里有了一丝明悟。于是便没有再多过犹豫。
那把不知切断了多少根草茎与草根,深入泥中的短剑突然颤动一下,嗡鸣一声,带起几粒碎泥以及数根断成两截绿草,从地上高高蹿起,并没有太多的花哨。
身后的三把短剑离开了他的肩膀,飞了出去。四把短剑在空中汇聚,旋绕成圈。叶仰天催动着精神念力控制着短剑飞行。
他右手举在胸前,不停地握拳出掌,变幻着手印。空中的汇聚成圈的短剑青光一闪,骤然分开,以东南西北四方的顺序飞速旋转,残影重重,首尾连成一线,形成一个更大的的青灰色圆圈。
剑影所成之圈缓缓升高变大,像是绽放于天际的一道奇异云霞。就在此时,四把飞旋的短剑终于触到了那无形的阻碍。爆发出一连窜牙酸刺耳的轰鸣之声,犹如无数只尖利的牙齿啃食着砂石。声响之处,火星四射,短剑飞行的速度急剧变缓,几乎可见其形。
叶仰天面露痛苦之色,如此强度的负荷,他那一点微弱的精神念力有些支撑不住,受到牵引,乃至紫府都一片震荡。
他再次变换手印,天空中那喷射着火星的大圈陡然一变,断成了四截。四把短剑轨迹突生变化,不再循着原来的方向,而是变得杂乱起来。
蔚蓝的天空像是祭起了一张奇异的蜘蛛网,那些纵横交织的丝线不停地闪着火黄的光点,像是快要烧着了一般。呼啸破风撞击声,声声震耳,似乎就连地上那些静静生长的花草也因为听到这声音而感到害怕,瑟瑟发抖。
叶仰天的脸色煞白,只是这么一小会,他就有一种透支感,紫府中那本就微弱的精神念力几近干涸,就快晕倒过去。此时他意志力惊人,身形摇晃,却始终未倒。
叮叮叮叮——,突然响起清脆的声混杂在吵闹难听的轰鸣声中,那四把短剑不知碰到了什么,陡然被一股无形的大力弹飞,所有的响动戛然止住。
阳光下,短剑划四出道亮闪的白光,颓然坠地。脸色苍白,失去血色的少年终是四脚朝天,躺在了松软的草地上,胸口不住地起起伏伏,张嘴大口吞吐着空气。
与此同时,那条黑乎乎的甬道口的正对面,‘咔咔’声中,一扇隐蔽的石门缓缓打开。
事实上,这里并非是山顶凹陷形成的谷地,这里只是一间被掏空的庞大石室。地上所栽种的花草树木却是真的,而那纯净蔚蓝的天,散发着光与热的太阳,都是亦真亦假的幻象。
墨家机关术奥妙无穷,夺天地造化,内蕴乾坤。偷天换日自然不在话下。
有时,一个独立自成的机关即便再强大再精妙,也并非没有缺陷,这样的机关反而更加容易被破解。而几种机关相辅相成,互补缺陷,也能让人琢磨不透,无从破解。
这间巨大的石室,光是叶仰天所认识熟知并且发现的,已经超过了四种。布置机关之人在机关术的造诣上也许并不比叶仰天高明太多。但是在运用方面,已经远远超越他好几个层次。
机关‘千影旋照’,据墨家六兄弟所说,这是一门非常玄奥的机关。它可以隔着万里之遥,将一个地方的景象十分真实的投影到另一个地方,比之自然界的海市蜃楼不知真实多少倍。光凭肉眼,绝对无法分辨。而发明这个机关的祖师并不是墨家的那位开派祖师爷。说起来,那位祖师发明这个机关也破有些机缘巧合。
大概在万年前,九州发生大乱,这位祖师在一场战斗中遭到暗算,和众多墨家弟子一起被生生埋入地下,不见天日。然而地底阴暗潮湿,即便是修为超凡入圣,也无法适应这种幽暗的环境。更何况在一起的众人之中还有不少修为弱小的弟子。
那位祖师闭目苦思二十多天,终于茅塞顿开,凭借不俗的修为以及高深莫测的机关术造诣,从外界借来了天光。后来,几经波折,众人终于从地底脱困,而那位祖师却因为心力交瘁,溘然逝世。只给众人留下这个并不完善的‘千影旋照’。
经过墨家后辈弟子万年的不懈努力,将这门机关术渐渐修整改进,一直流传至今。
而那位祖师曾经说过,‘千影旋照’乃是妙手偶得,因此其变化无穷,只怕是永远也不会有人能将这门机关术臻至完美,达到巅峰。
当时墨家六兄弟也只是如讲故事一般随口提到这个机关术,叶仰天即便有心要学,恐怕那六个人自己也不会。毕竟这个机关术对于修为的要求也是极高。
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这样一个不知名的小山中,居然还有如此之多神奇的机关。除了‘千影旋照’‘四轮乱象’这两种极为闻名的机关外,这里还布置了其它一些不太入流的机关,尽皆相辅相成,浑然一体,眼光手法极其老道。他不认为除了墨家弟子外,有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这里,难道是一位墨家前辈的隐居之所?”他站起身,挥手拂去沾在黑色衣衫上的翠绿草屑,喃喃道。
不过,这里仍有许多他无法解释的疑问。他不知道那几棵怪异的大树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明白明明那控制空气流动的机关并未损毁,却没有启动,从而让他发现了疑点,找到了突破口。
莫非所有的答案都在那里?他抬头望向另一个漆黑的甬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