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程功瞪眼走到吴杰身前一把将对方推得向后连退几步,虎着脸问道:“杰娃子,是不是你小子在村里胡说八道?”
强.奸这顶帽子绝对不能乱戴。在这个时代,那可是非常严重的犯罪行为。程功必须抓紧有限的时间,从吴杰和陈家良口中套取有价值的信息,以确定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从前任留下来的记忆,程功只知道程二憨常被陈家良当枪使当宝耍,但偏偏一根筋的程二憨吃陈家良这一套,每次帮他做完事后就被一点点小恩小惠收买得服服贴贴的。
要收拾这个坏小子,但设个套让他自己钻进来。
陈家良的父亲,上岭村村支书陈富生,一直跟程二憨的父亲程老年不对付,陈家良如此利用程二憨的傻憨性格到处惹事生非,每次都得程老年来替他擦屁股,每次都被陈富生训得跟孙子似的。现在看来,没准陈家良这么做都是受他父亲陈富生授意而为的。
用眼角余光瞄了脸色怔然的陈家良一眼,程功暗自盘算着现在打了吴杰的脸,估摸陈家良呆会儿得替吴杰出头了。
“我没有,是良少爷听苏雅芝自己说的。”吴杰显然很怕程功,想也不想就把陈家良推出来当挡箭牌。
“靠,你小子还敢当面说瞎话!”程功边说边斜眼瞄了陈家良一眼,随即又推了吴杰一把,这会儿的力有点大,推得瘦猴一样的吴杰向后踉跄几步,差点坐倒在地。
“苏雅芝怎么可能那么笨?她会到处跟人说她差点被人强.奸?她难道不怕自己的名节受损?”程功一连三个问题,把吴杰问得瞪目结舌,无言以对。
陈家良满眼狐疑之色地眼着程功,要不是他实在是太了解太熟悉眼前这张满是横肉的黑脸,陈家良绝对会认为程二憨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憨货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头脑清晰,思维缜密?难道他被人砸了一下之后突然开窍了,变聪明了?
“问你话呢!你再不老实回答,信不信老子真的揍你!”程功用眼角余光关注身旁陈家良脸上阴阳幻变的脸色,抬手作势欲打吴杰。
吴杰机灵地矮身从身高足有一米八的程功腋下窜到了陈家良身后,叫嚷道:“你个程二憨,你就知道欺负我,有种你碰良少爷试试!”
“你个驴日的还来劲了啊!”程功那双豹子眼猛睁,挥着拳头就要动手揍人。
“功娃子!别犯傻劲!”陈家良冷着脸瞪了程功一眼,“你做都做了,难道还不让别人说啊!”
“我做啥了?我啥也没做!”程功理直气壮地瞪眼相对,“主意都是你出的,我是按你说的做,反正村里人都知道,从来都是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强.奸这事如果真闹大了,你也别想好过。”
操,看来这憨货是真开窍了,都知道来威胁老子了。陈家良两只眼珠子滴溜转个不停,不时盯着程功那张黑脸仔细看上几眼。
这时候,高梁地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阵呼叫声,哭喊声。
”功娃子!功娃子,我的儿啊,功娃子……”
“哥!哥!哥,你在哪?”
没过一会儿,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过来一大拔人。
“功娃子,我的儿呀!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活啊……”
一位年约五十来岁,头发黑白间杂的老妇人,冲过来一把抱住程功,嚎啕大哭起来。
“娘,我这不是没事嘛!”程功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这位老妇人是前任的亲娘龙翠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龙翠娥连忙用衣袖拭了几把脸,满眼都是慈爱神色地不停抚摸着程功那张黑黝黝的国子脸,像是生怕儿子脸上掉了块肉似的。
“儿呀,你伤着哪没?”龙翠娥一边在程功脑袋上摸索着一边问道,很快就摸到了程功后脑勺的那个肿块,顿时脸色大变,破口大骂起来:“这个杀千刀的臭娘们,她真是下得了这个狠手啊!老娘拼了这条命,也绝不让她好过……”
“闭嘴!”
程功循声望去,就见生得像是黑面神一样的父亲程老年,右手拿着旱烟袋在千针底的黑布鞋底敲了几敲,冷着脸冲龙翠娥叱骂道:“你不嫌丢人,我还想留着这张老脸!赶紧回家去,把四妮也带回去。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说完后,阴沉着整张脸,朝程功走了过来。
“程老年,你要敢动手打我儿子,以后休想上老娘的炕头!”龙翠娥不管不顾地伸开双臂挡在程功前面。知道自己老伴脾气性格的她,哪会不知道程老年现在在打什么主意。
看着眼前像是护着鸡仔的老母鸡般的龙翠娥,程功暗自感慨刚才那声娘还真没白叫。
程功装出害怕模样,拉着母亲的衣摆躲在她身后,趁机转脸环眼扫视了一圈闲言碎语不断的村民和知青。
把整件事串联起来,程功推测眼前的场面,应该是陈家良和吴杰在村里谣言惑众的结果。
凭程二憨留下的有关苏雅芝的记忆信息,程功感觉以苏雅芝的聪慧,她在惊慌之余把失手打死程二憨的消息无意中透露给陈家良后,接下来肯定是去找以贺卫东和唐继红为头的那帮京城知青,寻求帮助。绝对不会把这起意外的“杀人事件”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
看来这又是陈家良这个蔫坏蔫坏的小子搞出来的事,这小家伙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想到这里,程功有意无意地拿眼朝正在跟吴杰交头接耳的陈家良瞄了眼。
也不知道陈家良这小子跟吴杰说了些什么,反正吴杰不时转脸往程功这边瞧。
“哥,你又闯祸了。”一个看起来年约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轻轻扯着程功的衣摆,红彤彤的小脸蛋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小姑娘不高,身子单薄,估摸着也就一米五多点。穿着一套洗得发白了的染着碎花的粗布蓝色衣裤,纤纤一握的细腰上系着一抹沾着菜叶的花布围裙,衬得她青涩的胸部稍稍隆起。
她肤色洁白,像极了那刚剥的白嫩葫芦籽,不过程功怎么看怎么觉得那是一种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给人凭添一分我见忧怜的楚楚动人意韵。
“呵呵,没事。”程功咧嘴憨笑着抬手在妹妹四妮程霞头上两根羊角辫摸了摸,“哥皮厚,不怕咱爹揍。”
“没事了没事了,虚惊一场,大家都散了吧!都回吧!”吴杰显得很热心地连连挥手劝说围观的人群不要幸灾乐祸看热闹。
“我就说咧,苏知青那么娇贵的大姑娘,怎么可能失手打死功娃子,功娃子打架厉害在咱们村也是排头号的,真是害大伙白担心一场。”上岭村出了名的快嘴四婶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笑呵呵地率先往村里走,边走还边唠叨着:“得赶紧把这个情况去告诉苏知青,免得她再担惊受怕的。”
村部出纳陆运章的老婆赵春芳满脸鄙夷脸色地朝程功所在方向吐了口唾沫,故意把音调拉得老高,冷笑着说道:“他们不是说是功娃子这个憨货想睡人家女知青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凭他也配,就算真打死了也活该!”
村西老罗家的老二罗进财阴阳怪气地连连点头附和着嚷道:“就是就是,小小年龄就不学好,现在居然还学会了耍流氓,照我说,得把这事上报公社保卫科调查调查!”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功娃子这些年可没少进公社保卫科,据说保卫科的胡科长现在听到这憨货的名字就头大。”前任老支书何有功喟然长叹着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瞅了程功一眼。
“呵呵,程家独根苗嘛,还不是都是程副队长惯出来的。这下梁不正,多少也跟上梁有点关系。”接着老支书何有功说这话的,是一直在跟程老年竞争生产队队长职务的上岭村生产队第二副队长耿伟民。
“……”
入耳四周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嘲弄话,程老年那张黑脸变得更黑了。
程功憨乎乎地看着身周的众生百态,心里暗自合计程家在上岭村的地位貌似不咋地啊!程老年这位生产队副队长,好像村里人都没把他当回事。这很不正常啊!
一直护着程功不让程老年有动手机会的龙翠娥,脸色这会儿也有点不善,刚欲还嘴顶几句,却被程老年一个狠眼瞪得将到嘴边的话又重新咽回肚里。
没有热闹可看的村民们,渐渐散去。
“你个混帐东西,你给老子说清楚,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程老年恶狠狠用手中旱烟杆指着龙翠娥背后的程功厉声问道:“不然的话,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免得你再去祸害别人家的闺女!”
“爹,我啥都没做,你让我说啥!”程功满脸委屈之色地解释道。
“你如果没做,村里怎么可能把这事说得有模有样,而且还传得人尽皆知了?”程老年脸色铁青地用手中旱烟袋指着程功的鼻子怒声问道。
“是雅芝姐说的,还是知青点的知青说的?”程功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雅芝姐应该不会吧?”
“当然是……”程老年话到一半没下文了,听到儿子这么一提醒,他顿时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件事村里虽然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但好像确实没见村里知青点的知青们对此有任何说法。想起这段时间,陈富生一直卡着知青回城的指标名额,处处刁难苏雅芝,就是卡着不让她早点回城这事,程老年眉头皱得更深了。
看来这事还真有点古怪!程老年暗自在心里琢磨着。
“行了行了,还嫌不够丢人,有什么话回家说。”龙翠娥推着程老年接连向后退,一边扭头过给程功打眼色,让他赶紧走。
陈家良趁此机会,连忙将程功拉到一边,眼神复杂地盯着程功看了好一阵,这才表情凝重地低声说道:“功娃子,今天这事咱们权当没发生过,村里我到时候出面替你解释清楚。到时候你可不要乱说话。”
“今天出啥事了?我怎么什么也不记得了?”程功装出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摸着脑袋傻笑着问道。
玛的,看来这个憨厚是真被苏雅芝砸得开窍了,都知道装傻充愣了。
陈家良暗自在心里腹诽不已,感慨着以后如果再要算计程二憨,只怕没那么容易了。
“功娃子,那你对前天凌晨发生的事,还有印象不?”陈家良眯眼盯着程功的眼睛低声问道。
听得陈家良这么一问,程功脑子里很快想起一件事。
前天凌晨四点多,陈家良领着吴杰和程功,偷偷摸着公社大院,把一辆手扶拖拉机推出来,陈家良当驾驶员,控制方向,程功和吴杰在后面推。
差不多天快亮了,他们三个也将这辆手扶拖拉机推到了远离公社大院的树木岭。然后由程功拿着摇杆将拖拉机发动,陈家良和程功轮流开,着实过了一把瘾。
但在快到清河湾的时候,拖拉机突然熄火,三个坏小子当时就慌了,于是丝毫没有责任心地把拖拉机扔在公路上,逃之夭夭。
通过这件事,程功脑子里又浮现出另一段记忆。原来程二憨和陈家良、吴杰,三人有事没事都会缠着公社的拖拉机司机孙长贵,就如何开拖拉机问之问那。
陈家良还多次从家里把他爹的好酒好烟偷出来,孝敬给孙长贵,只为让孙长贵开着手扶拖拉机带他们三个兜风,偶尔,孙长贵也会让陈家良试着开一段路程。
孙长贵每次对拖拉机维修保养的时候,好奇心实足的陈家良、程功和吴杰都会呆一边看。这么大半年下来,就连程二憨也学会了如何摆弄拖拉机。
“你是说偷开拖拉机的那事?”程功没打算在这件事上选择遗忘,因为在程功看来,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
拖拉机坏了,若是公社没人能修好,嘿嘿,哥们一定能将坏事变好事,没准还能捞到不少好处。程功暗自在心里盘算着。
“嗯,中午的时候我在家里听我爹说那辆拖拉机被拖回公社后,一直没修好。”陈家良面显忧色地细声说道:“公社陈书记知道这事后,大发雷霆。现在正命人在全公社排查,说是非要查出是谁把那辆拖拉机偷开出去的。”
“不会查到我们头上来吧?”程功装出紧张害怕的模样,显得有点作贼心虚地东张西望了一圈。
“现在还没法肯定。”陈家良摇头答道:“不过,我估计瞒了多久,这事早晚都得查清楚。功娃子,我以前对你不错吧?”
程功憨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暗自骂陈家良这小子太不是东西了,老是利用程二憨憨厚老实,并有点一根筋的弱点,把程二憨当枪使。
可现在又不能马上让程二憨的形像在陈家良眼里来个翻天覆地的大变活人。还得先忽悠住这个坏小子,看看他肚子里还有什么其他的坏水,到时候新帐老帐跟他一块算。
“功娃子,咱们做人可得讲义气,对不?”李家良展开簧之舌忽悠道:“以前你有什么事,都是我出面替你摆平,这次我有难了,你是不是应该帮我一把?”
“怎么帮?”程功怔然问道。
“拖拉机这事,你一个人扛下来。”陈家良正色说道:“事后,做兄弟的一定重谢!”
哼哼,果不其然,就知道这坏小子没好心眼。程功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嘴上却是憨直地问道:“怎么谢?”
“你说怎么谢,就怎么谢!”陈家良显得非常爽快地答道。
程功低头思量起来。这个时代的手扶拖拉机,一般采用的好像是卧式单缸柴油机,发动机的动力由三角皮带传给传动系,由离合器控制动力的转速。动力经链条传动箱传送到变速箱,中央传动、最终传动、转向机构和制动器都装在变速箱内。
变速箱采用齿轮传动,变速档位随机型而异,一般为6+2档(即6个前进档,2个后退档),最少为3+1档,最多的可达12+6档。经变速后的动力,由中央传动及最终传动传给两侧驱动轮。
虽然现在还没法确定那辆中途抛锚的手扶拖拉机是什么故障,但这种相对“原始”的单缸柴油机,对程功而言,简直就是太小儿科了。
如果能通过修理这辆拖拉机,捞动一点好处,而且将来还能通过阴陈家良这个坏小子把他父亲陈富生扯出来打把脸,嘿嘿,这事也未尝不失是一件好事。
穿越来到这个时空,程功发现自己脑子里装的好像全是发动机动力方面的技术资料,其他方面的信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呵呵,让老子这个机械动力博士来修拖拉机,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学以致用啊!
这时候,就看见刚走没一会儿的快嘴四婶行色匆匆又回来了,边走边大声喊道:“良少爷,杰娃子,你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陈支书和吴会计正到处找你们!”
“四婶,知道是什么事不?”陈家良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惊胆跳。
“唉!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这三个倒霉孩子。”四婶唉声叹气地说道:“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敢偷着去开公社的手扶拖拉机!开就开了吧,可你们也不能把拖拉机给弄坏了啊!咱们红旗公社整共才两辆手扶拖拉机,这可都是公家的宝贵财产啊!”
陈家良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神色,吴杰也被这话吓得脸以惨白冷汗直流。
程功在一旁则像是没心没肺似的乐道:“拖拉机坏了吗?呵呵,这是好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