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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进入此门,你就再也不是正常人了

当我们某天成了大人以后……

如果回想起在樱花庄所度过的时光,会想起什么呢?

会因为大家都是笨蛋而感叹吗?

会因为大家都是怪人而无奈吗?

还是会先想起那段热闹又快乐的日子,而感到怀念呢?

如果两者皆是,就没什么好多说的。

因为,对我上杉信诚而言,在这里的每一天确实是最棒的。

--

今天是三月下旬,也是成为高中生的开学前夕。面临已无法继续居住在家中的信诚而言,寻找学生宿舍无疑是最好、最正确的解决方式。

然而此时无处可去的信诚,现在正盯着门牌发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风吹得信诚有点冷的时候,信诚才抬起头来仔细观察这栋建筑物。

饱受历史摧残,但仍屹立不摇的门牌上,写着「樱花庄」几个字。

虽然外观上看得出来,建筑物本身还是有定期维持修葺,窗棂、墙面、屋顶大致上仍可堪用,就像个老而弥坚的战士,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数十年如一日,直到不能再战斗为止;但这仍然掩饰不了一件无情的真相,那就是岁月在这偌大的木造建筑上,所遗留下来的痕迹。

虽然宿舍名称也是樱花庄,但实际上已经和信诚原先认知有所落差。现在信诚所看到的樱花庄,是两所著名的私立大学──峰城大学与水明艺术大学的附属高中部,合资修建的学生宿舍。

两所学校都是名闻遐迩的学院,水高艺术大学有着自豪的美术科,峰城大附属的音乐科则是许多知名音乐家的摇篮,这两所都算是日本比较有名的精英培育场所。

或许是因为两所学校都是培养艺术人才的重点高中,也可能是因为各自专业的领域不同,彼此之间并无冲突,所以这几年校际间的交流也多了起来。两边府新上任的校长,彷佛彼此之间有了默契般,似乎更加重视学校间不同领域的交流,而不是把对方当成竞争对手般看待,这也使得学生们的交流、生活圈热络了起来。

但是,无论是峰城大附属著名的音乐科也好,还是信诚自己现在就读的水高美术科也罢。信诚觉得都跟自己无关了,即使他目前就读的是美术科,但他还是想当个平平凡凡的普通科学生而已,他不认为自己有这资格进入菁英班级,利用学校的资源去培育大人们眼中的「卓越才能」。

「要不是为了和那个人的约定,我才不想读美术班…就让我安安稳稳去普通班,然后升学、就业,这样的生活不好吗!我可不认为自己有音乐或美术的天分啊……」

虽然对于自己为甚么会就读美术班很是不满,但信诚知道自己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虚应故事先答应再说,毕竟当时他也别无选择。

「算了…以后找机会转到普通班好了,我还是先来看一下未来三年要住的环境吧。」

或许是觉得无济于事,信诚在抱怨完后还是把眼光拉回到现实中,对于未来要在这里度过三年的「好伙伴」,信诚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好好认识一下的。

和学校宿舍或是私人出租空间比起来,樱花庄的租金低廉、不小的庭园和樱花树相伴的清幽环境、和两所学校的步行距离也不远。便宜、雅致、离校近,从这些面向看起来,实在是找不到这里成为不了优良学生宿舍的原因。

然而,命运女神似乎对樱花庄开了个玩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樱花庄」这三个字,成为大多数学生避之唯恐不及的对象,看到樱花庄的住户先是对其指指点点,就像是看到什么特殊人物或脏东西般。

「问题儿童聚居地」,这个印象已经取代了学生宿舍。现在的樱花庄,几乎可以说是专门处理问题儿童的公共宿舍。

别说男女同住一屋檐下这种令人羡慕的现象了,就连担任宿舍管理员的老师,至今仍不肯承认年龄已经快到三十岁,信诚都在想她未来会不会以三十岁又多少个月来掩饰年纪。

老兵不死,只是逐渐凋零。

对于樱花庄的第一印象,信诚搜索枯肠后,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一句。虽然这是美国某位将军的自谦,但用在这建筑物上,似乎也说得通的样子?

「唉,我想这么多干什么呢?反正都没地方去了,还是早点进去安顿会比较好吧?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梦想啊、才能啊、希望啊,都离我离得太远了,我终究只是个、只是个平凡人啊……」

静下心来思考一阵后,信诚将手边的行李放到玄关前,准备按下门铃,等待写作前辈,读作「怪人」的未来室友们,或是大龄剩女的管理员出来迎接。

「叮咚!」随着门铃声响起,守在门外的信诚仍然等不到人出来应门,加上外头天气实在是有些冷,让信诚想直接开门进去了。

「冷死了,反正我也是这里未来的住民之一,直接开门应该没事吧?」正当信诚付诸行动直接开门时,本以为会遭到询问声或是吓阻声。

但这些想象中的情况都没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女人的抱怨声。

「糟糕!联谊的行程快要来不及了,这群熊孩子到底是在干嘛?听到门铃都不去开门,一个个都给我躲在房间睡觉都不肯出来,还要我出来开门!要是我联谊迟到,钓不到金龟婿,我看那群小妮子要怎么赔我!」

出现在信诚眼前的,是一位打扮艳丽、浓妆艳抹的女人,上衣敞开显露出来的事业线,更是将其身为女人的魅力很好地展现了出来。

但是该怎么说呢?相对于信诚的母亲和阿姨而言,信诚觉得面前的女管理和她们是不同的类型。如果说琴音母亲和曜子阿姨是高雅的百合花,不施粉黛的面容、仅凭那受音乐熏陶的典雅气质,便可吸引无数男人的注意;但这位老师就像是娇艳欲滴的牡丹般,又像是在树上熟透的果实,毋庸采摘便即将落至地面,加上那慵懒的气息反而起到反效果,让不少年轻男子望而却步。

熟透了!就像是过了适婚年龄还不愿面对真相的老女人一样,话说妳为人师表一大早穿成这样出来,真的没问题吗?校方跟家长联合会难道没有任何意见吗?而且妳用这样冲刺的速度上来真的没问题吗?

正当信诚还在胡思乱想时,樱花庄的大龄剩女──千石千寻便朝信诚撞了上去,让信诚倒在门前的步道上,仰望着天空、同时也让他想起在校长室的那些对话。

--

上杉信诚现在非常紧张,不过换作是别的学生应该也会跟他一样吧?

那是因为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水明高中最有权势的BOSS所在地──校长室。

不管年纪多大,只要你还是个学生,多少都会对于学校的行政处室,下意识的有股抵抗的情绪,也难怪信诚现在会有这局促不安的神情了。

「管他的,反正都让我入学了,难不成还会今天因为我的答案不满意,就让我退学?算了,先进去跟他们见面再说。」深呼吸几下,将自己的情绪整理好后,信诚这才鼓起勇气,右手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得到中年男子的回复,才放心走进校长室。

和想象中戴着眼镜、有着严肃目光,作出碇司令姿势的压迫感不同,水高的校长是位年近六旬的老人,虽然给人一种和蔼的感觉,就像是邻家的老伯伯般,但身上干练的气息却藏也藏不住,不禁让人联想到是教育厅官员退休下来,兼任校长的职务一样。

看着站在眼前不知所措、稍微紧张的信诚,或许是考虑到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吧,矢内原校长尽量用慈祥和蔼的语气,和他聊了起来。

「上杉同学,不用太紧张,放轻松点。」

「是的,校长。请问今天找我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听到校长的语气,发现今天找他来并不是来对他兴师问罪后,信诚心中松了口气,询问今天校长的目的是什么。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和你谈谈人生而已,毕竟来到这边的特长生,都有些与众不同的特色。今天找你过来,只是想跟你聊聊而已。」矢内原校长捋了捋自己的白色胡子,用像是在闲话家常的语气,和信诚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可以看出这位老人对这位后辈的关爱。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信诚,他可以直接大声说出:「我要当漫画家。」这样的回答,但现在的他却再也做不到了。

思考了一下后,信诚便想开口,但看着老校长慈爱的目光,和回忆刚刚发自内心关心的语气,信诚觉得自己欺骗不了这位老人家,彷佛欺瞒是世界上最大的罪过般,会使他羞赧。

「不好意思,校长先生。现在的我回答不了,我现在对于未来的梦想是什么,一点概念都没有……」几经思考后,信诚还是只能给出这样的答案,这令他觉得十分羞愧。因为这和那个人当初让他过来这里就读的初衷,差得实在是太远了。

「啊哈哈哈,没关系,毕竟你还年轻嘛。」矢内原校长并没有去纠正信诚那毫无斗志,完全不适合特长生该说出的话,只是笑了起来,彷佛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一样。

「上杉同学,『语言』不仅会束缚自己,也会束缚别人。如果你现在就能很明白笃定跟我说出自己的梦想,那你不是个朝自己梦想勇往直前的傻子,就是个想找借口来应付我的骗子。但从你刚刚的话来看,很明显你都不是,你是个诚实的人。那么,这间学校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或是说你想在这里学到什么?」

「我、我现在也不知道,或许我现在想在这里找到我的梦想…也说不定吧…」思考一阵后,信诚还是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能做些什么,是跟上辈子一样走在大人安排好的道路上,还是拾回那放弃的理念,现在的他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这样吧,你那几幅画我都看过,很有拓也以前的样子。你就先在美术科就读吧,等你找到想做的事再换班好了,毕竟总不能让你做个名不副实的特长生。」

「是的,谢谢校长。」

「对了,你住的地方已经决定好了吗?」

听到校长的疑问,信诚又想起那空无一人、冰冷的家,那是寂寞、孤独到自己几乎要窒息的处所,只好摇摇头。

「那住在学校宿舍如何?」

「那边能让我享有独立的私人隐密空间吗?」一想到自己的兴趣随时都可能暴露在室友面前,信诚还是想问看看有没有好一点的个人隐私可以确保。

「学校宿舍都是四至八人一间的,要独立空间的话……」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般,老校长实在是很不愿意将那个地方说出来。

「请问是资金的问题吗?我之前打工有存一些钱,应该可以…」

「不是钱的问题,那边租金很低廉、离学校近、环境也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

看到信诚的态度,校长也只好介绍他这个被外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处所了。

「那边是我们跟峰城大附属高中共同出资成立的学生宿舍,但现在已经变成问题儿童集中地了,要住在里面你要先有心理准备,不过可以的话我还真的不希望你去那边。」

听到「峰城大附属高中」这几个字,彷佛是勾起什么不好的回忆般,信诚的瞳孔先是一缩,随即又被他很好地掩饰了下去。

「没关系,校长。您能帮我找到居住的地方,我已经很感激了,至于外界怎样看樱花庄的学生,我不会去在意的。」信诚笑了笑,回复校长的担忧。

看到信诚的回答,校长也放下心中犹豫的部分。「那这样吧,我等等跟管理员千石老师联络,你东西整理好就可以搬进去了。那边的孩子虽然行为怪异了点,但本质上都不坏,希望你能在那里得到成长。」

--

想起老校长的话,信诚现在只想仰望天空说出:「不幸啊!为甚么第一天就要让我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还被一个年龄奔三的老女人撞倒在地啊!」

上杉信诚,现在人在未来三年居住处所──樱花庄前面,但他的住宿生涯看来是崎岖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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