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冬日,难得的晴空万里,驱散了笼罩在大地上的丝丝寒意,街道上雪迹已干,只有那一座座鳞次栉比的房屋顶上还有些残存,在阳光下显出一片素银。
林轻凡穿着一身白色绸衫,腰间佩剑,手中还握着一只玉笛,行走在这天荒城的大街之上,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两名身材魁梧的大汉,正凶神恶煞的盯着来来往往的人,胆小的远远瞅着便不敢靠近。
这还是林轻凡吩咐后的结果,若依他们之前的性子怕是早就以宋家之势压人了。
不是林轻凡不想一个人轻松自在,实在是拗不过那青袍老者的要求,自从遇袭事件之后整个府邸中人都变得草木皆兵,生怕自己再出什么意外,而且考虑到这宋家大少之前的为恶惯了,一下子改变只怕令人怀疑,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了。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一阵歌声突然传入耳畔,婉转动听,诉尽了儿女情长,林轻凡愣了愣神,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内河边,几艘画舫正停在碧绿的河水之上,那歌声便是从其中传出,可惜的是岸边杨柳枯败,让人生不起欣赏的兴致。
“少爷你要去逛画舫?”一名护卫见状询问道,他觉得有些奇怪,平时少爷要什么美人不能到手?何必去留恋这些风尘女子?
不过这念头他可不敢说出来,反而热情的建议道:“少爷若想去的话就去中间这一座,里面的秦仙子清丽脱俗,如谪仙人一般。”
林轻凡循着护卫所指看去,见中间那一座果然最为富丽堂皇,就连灯笼之间都用丝帐相连,怕是随便扯下一匹来都能令普通人家过上许久日子。
不过他如今可不是普通人,他可是堂堂宋家的公子爷,虽说前些天花了数千金收集上了年份的药材伤了些元气,可远远没有到伤筋动骨的程度,这宋家的底蕴比他想象得要深厚得多,短时间哪里能够轻易败掉?
想到他不由笑着说:“走吧!今个少爷我请客,让你们好好逍遥一番。”
“多谢少爷!”两名护卫对视一眼,兴奋之色一览无余,他们虽然月俸不低,可是这可是天荒城有名的销金窟,平时哪里舍得过来?
“稀客稀客!宋少爷你驾临本画舫,真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
才方登船,就见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妇人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看来是认出了自己,想来也是,这三教九流的人物若是连附近的地头蛇都不认得,那这画舫又怎么能开得下去?
“得了,王妈妈,你就别在这儿显摆了,我家少爷今日来此可不是来看你的,还是快些让秦仙子出来吧!”
“秦仙子岂是你等俗人想见就见的?”那姓王的老鸨还没来得及回话,却听一人阴阳怪气的嘲讽道。
“大胆!敢辱骂我家少爷,你是何人?”护卫闻言色变,连忙循声望去,右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佩刀。
林轻凡也有些好奇,要知道在这天荒城内宋大少的恶名可是无人不晓,这又是谁敢来捋虎须?
却见那是两名眉清目秀的少年,文文弱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一主一仆,方才说话嘲讽的正是身穿青衫的主人,此刻被自己的护卫一呵斥,竟吓得浑身发抖,支支吾吾想反驳,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哪里来的愣头青,竟敢冲撞宋少爷,来人,把他们打落水去!”王妈妈终于回过神来,立时尖声叫道,他可是知道身旁这位是说翻脸就翻脸的主,此事一个处理不好,怕是连她的画舫都要作为陪葬,她怎么不恨?
林轻凡一听皱起眉头,这寒冬腊月的将人打落河水之中,以眼前这两人的身子骨怕是会去掉半条命,上了岸后也有很大的概率染上风寒,他母亲久病在床,十分清楚生病的苦痛,只是言语上的冲突,自己不用做得太绝。
想到此处,林轻凡摆了摆手阻止道:“算了,将他们赶出去就行了,今天少爷我心情好,别破坏了这份雅致!”
王妈妈一愣,心中虽然奇怪,但哪里敢问太多,立时就改了吩咐,让几名护卫将那两名文弱书生给拖了出去,可经过林轻凡身旁时,变故又生。
“宋大少好大的威风,我记住你了!今日之耻必百倍偿还!”那青衫书生恨恨说道。
“反了天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今个你不断条狗腿是离不开此地了!”
众人又惊又怒,闻言便要上前动手。
“停下!”林轻凡连忙阻止,冷声道:“放他们走!”
“少爷?”“宋少?”众人疑惑不解。
“需要我重复一遍么?”林轻凡脸色一沉,声音如万年玄冰,刺骨深寒。
众人连忙摇头否认,让那两名护卫带着仍然嘀咕咒骂的书生离去了。
林轻凡心中有股奇怪的感觉,那书生的眼神除了怨毒之外还带一丝幽怨,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是一位乔装打扮的红粉佳人在回眸,可是细看时才发现对方那脖子上存在的喉结,心里一阵恶寒,连忙想将那影子抹去,却发现根本无用,像是一面铜镜,越涂抹反而越清晰。
他不由变得有些心烦意乱,老鸨见了慌忙道:“宋少爷莫急,凝香!快带宋少去雅间,叫人让秦舒儿赶紧过来服侍!”
林轻凡只得将满腹心思暂时压下,才抬头,却见一只素白如藕的手缠了上来,香风扑鼻,笑如风铃,那是一位妙龄女子,身穿紫色绸衫,周身露出的皮肤全都恰到好处,能勾起人的无限遐思,看来这便是那凝香了。
“公子跟奴来,小心楼梯,可别踢到脚!”凝香声音轻柔,似一根羽毛般挠得人心中有些发痒,她靠得很近,大半身子甚至都到了林轻凡怀中,后者心跳一下子变得很快,脸腾得一下红到了耳根,不过他反应很快,连忙运起元力,那躁动的血液这才缓缓平息。
之前的好奇全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却是淡淡的慌乱,难道还真要与这些风尘女子上床?林轻凡虽然不如那些名士一般注重自己的名节,可始终还是有些不适应,好在他掩饰得当,并没有被看出来什么。
雅间布置得十分别致,琳琅满目的装饰中或是如自己腰间那般珠光宝气的佩剑,或是充满诗情画意的折扇,或是造型独特的盆景,尤其是那张紫檀木大床的罗帐上,竟还缀有十多颗鸡子大小的珍珠,一颗便能抵百金,实在是奢华至极。
“公子你先坐,奴给你倒茶!”凝香将林轻凡扶到桌旁坐下,素手将青花瓷壶轻提,隔得远远的就将茶壶倾斜,那茶水便如飞龙直下准确的落入杯中,发出一连串的“叮咚”之音。
她笑嘻嘻的用拇指与尾指将它托起,身子顺势坐在林轻凡腿上,朱唇在耳畔轻启,呼吸出的热气让后者全身轻轻一颤。
“公子让奴来喂你喝茶好么?”
林轻凡此时有些迷糊,心跳再次加快起来,无论他如何运转元力也压制不住,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却见怀中之人那张俏脸朝着自己的脸靠近,他甚至能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砰”!突然门被猛地推开,伴随着的是一声娇喝:“凝香你好大胆子,若非有人告知,我还真不知道你连我的客人也敢抢!”
林轻凡顿时感觉怀中之人身体一颤,显然是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难道是之前那老鸨所说的秦舒儿?他正想转过头看看,却不料那凝香一双手都握住自己的头,紧接着他便感觉嘴唇一阵湿润,更有一条如同小蛇般的物事钻进了自己口中。
他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一片空白,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任由怀中之人恣意妄为。
“我来了你竟然还敢……”屋中的另一人被气得不轻,话说到一半竟没了音,接着林轻凡就感到有人来拉扯那凝香,而后者却拼命挣扎。
慌乱中林轻凡下意识咬了一下,却听一声痛呼,他顿时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子,缓缓将两人分开,看到那凝香嘴唇拉出一道晶莹的涎水又不由呆了一呆。
但这次他很快就清醒了,朝着那仍在拉扯之人看去,正是“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好一个绝代佳人,怪不得自家护卫都说对方是谪仙子,果然名副其实。
林轻凡一边赞叹,一边生出一阵可惜之情,这样的女子却沦落到风尘之中,实在命运弄人。
“你便是秦舒儿?”林轻凡见两人仍然在纠缠不休,不由皱眉轻道。
两人一愣,那秦舒儿这才放开了抓住凝香衣衫的手,慌乱的整了整妆容,这才低头答道:“让公子看笑话了,小女子正是那秦舒儿,妈妈叫我来服侍你!”
她看了看凝香,语气转冷:“还不快出去,非要我把姐妹们都叫来不可么?”
“是……”凝香双眸中闪过一丝幽怨,回头看了林轻凡一眼,欲语还休,我见犹怜,最后叹息一声便拉开了房门。
“等等!”林轻凡咬了咬牙将其叫住,后者闻言连忙转过身来,雀跃般小跑过来,再次扑入他的怀中,口中呢喃道:“奴就知道公子你舍不得。”
林轻凡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原本想叫对方顺便上一些吃食,谁知道却被理解错了,也罢,暖玉在怀,难不成真要狠下心来将其推开,一个也好,两个也不多,不就是女人么,难道还会吃了自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