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阴暗的通道里,他们又遇到了几种稀有的「洞穴动物」。牠们像没看过火光一样,动也不动地盯着三个人拿的火炬。事实上牠们是愣住了,不过牠们也真的没有看过火光。
约莫走了半天的路程,三个人原本还在怀疑会不会走到没路,突然,一道耀眼的光芒出现在前方不远处,一如他们所愿的,他们直通「西北森林」。
出了洞口,迎接三人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采靡瀑布的声音回复成〝涮涮涮!〞的背景音,他们的耳朵传来的是几声清新悦耳的鸟鸣。
这是一片员树林,肯所说的长着「大颗绿色果实的树」,正是这种树。
员树林大多分布在霓云山脉的北面,那儿有来自玫纽暖流带来的暖风吹袭。不过阿文他们到达时已经十一月底了,这边也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走出洞口不远,眼前的情景让三人都非常兴奋。一方面是因为「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神奇感受,另一方面,则是他们看到了许多「食物」,悠闲地「站」在他们面前。
那是一群霓云山脉特产的畸角猡(注1),牠们在冬天挖掘藏在白雪底下的溜苔植物(注2),以及员树的果实过活。昨晚吃的那一点齿糠只够三人果腹,中午在地下水道里又没吃,因为他们不好意思欺负逃也不逃的「洞穴动物」。现在,看到眼前这么大群,又如此肥美的大型草食性动物,肯舔了舔嘴巴将玉箭上手,他即将展现他的射箭绝技。
在狩猎三年的过程中,肯曾请教迦叶勒及荷谷如何射得更准?后来在荷谷的指导下,因为迦叶勒不会教,肯也学会了将意念灌入玉箭之中,练就了百步穿扬的神射。不过,肯的力气太小,没办法同时运「气」拉动硬弓或是灌注意念。最后他选用了短弓,毕竟现在有了「玉箭」,短弓也很有威力。
然而,肯的绝技在这群畸角猡面前却成了「空气」。并不是牠们多会跑或多会躲,而是牠们「依然故我」地在那儿挖掘食物。
肯虽然弓箭在手,却射不下去。
这群畸角猡从来没看过「猎人」,在牠们眼中的敌人只有提奥或其他野兽。
阿文看出了肯的苦楚,不过他也下不了手。但是他大吼大叫地拿着斧头冲向那群畸角猡,希望看到牠们惊慌失措逃跑的模样,这样肯「或许」会有「动力」下手。
谁知道迎着阿文的那只畸角猡,只是抬头看了阿文一眼,就低头继续挖掘食物。因为不只没看过「猎人」,牠也没看过「斧头」。
「不管啦!不管啦!我要吃肉啦!」
看着两人都下不了手,筱樱耍脾气地大吵大闹。
「这…」阿文完全回不了话,他的狩猎生涯从来没遇过这样的「困难」。
「不要吵了啦!」肯更是懊恼地心烦意乱。
「不然剑给你,你自己动手啊!」
肯抽出腰间玉剑,示意要递给筱樱。
筱樱先是一愣,接着又是大吵大闹:「我不管啦!我不管啦!我要吃肉啦!」
她也下不了手。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情况下,阿文看到一只畸角猡挖出一颗「大颗的绿色果实」,虽然只剩三分之一颗,不过可以想象整个应该比一个人的头大。阿文冲上前去想看更清楚,没想到那只畸角猡却像怕食物被抢走一样,咬着那个果实死命地往后拖。阿文笑了一下,心想:没想到我们的「猎物」,还怕我们抢他的「食物」。
※
「ㄟ,肯,你們看!大顆的綠色果實!」
阿文比著被拖著跑的果實,對著後面的筱櫻和肯大喊。
「啊!真的嗎!」
肯和筱櫻跑過去。
那隻畸角玀看到又跑來了兩個人,更是奮力地將「大顆的綠色果實」往後拖。
「咦!牠在幹嘛啊?」筱櫻比了比拖得很賣力的…。
「哈哈,那個大概是牠的食物。」阿文笑著說。
「沒錯,就是它。」肯的語氣異常地平靜,但有一種即將暴發的氣勢。
事實上,肯本來對於找父親的遺骸,以及北方部落的事,都不抱任何希望。他純粹是想出來走走,「順便」完成爺爺的遺願。不過,看到了「大顆的綠色果實」,不由得讓他「全然性」地燃起信心。他突然活潑地東張西望,雀躍地說:
「沒錯!就是這裡!」
一種「離家近了」的感覺一時之間湧上了心頭,但是,又突然莫名奇妙地蒙上了一層感傷。也許是肯對自己無依無靠的處境感到難過,不過也有可能夾雜著對北方部落,以及父母親過世感到傷心。簡單來說,肯的情緒流轉非常複雜,他的心情一下子興奮一下子悲傷。他瘋狂地穿梭於樹林之間,他壓榨著腦中的記憶,他突然覺得自己非得找到父親的遺骸不可。
另一方面,在阿文的勸說之下,筱櫻同意「暫時」放棄獵捕畸角玀,反正牠們的數量那麼多,也不會逃跑,等到先找到泰伊的骨骸再說。
「這裡…那時我們在這裡…有幾棵樹長得很多…」
肯一邊地毯式地搜索,一邊喃喃自語,阿文和筱櫻則緊跟其後。
「這裡…啊!這裡…」
「當時我就躲在這顆石頭下面,才沒被狩奧抓住!」
肯似乎找到關鍵的線索,他有點神經質地模擬著當時逃跑的情形。
「對了,在那裡…」
肯突然往一顆大石頭衝去。那是一顆約莫有一人高的石頭,上頭覆蓋著白雪,底下露出紅褐色的痕跡。
「哇!找到了耶!」筱櫻大喊。
「天啊!還真的找到了!」阿文像是鬆了一口氣。
雖然對於這次的任務阿文滿懷信心,他覺得只要按著已有的線索,「順藤摸瓜」就可以完成。不過,現在這顆討論中的「紅褐色的石頭」就這麼出現了,他還是有種「賺到了」的感覺,他本來以為會更困難一些。
就在肯跑向那顆大石頭的瞬間,在附近挖雪的畸角玀,突然像看到什麼極端恐怖的東西一樣,拔腿就跑,有些還跑到跌倒。受過專業訓練的三個竇加敦人,筱櫻也勉強算是,則立即一個翻身,各自滾到臨近的樹後躲起來。他們張望四周,隨時準備往樹上爬。
過了一會兒,林間的騷動結束。空氣中只有慢速的寒風吹過,並沒有看到任何野獸或提奧的蹤跡。肯壯了壯膽起身查探,他小心翼翼地手持玉箭,細細地將四周再看個清楚。
肯看了一會兒,低聲地跟躲在樹後的兩人說:「ㄟ!什麼都沒有!」。
「真的嗎?」阿文也走了出來,但仍處於高度戒備狀態。
「怎麼會這樣?」阿文問。
「我也不知道。」肯回答。
會不會是那群畸角玀太敏感了啊?兩人心中想著。
不過以他們的狩獵經驗,沒發生過這種事。兩人一頭霧水地看著彼此。
「哥!真的沒野獸嗎?」筱櫻還躲在樹後不敢出來。
「嗯!應該吧!」
「那我們現在要幹嘛?」
「那…就…繼續找父親的骨頭吧!」
雖然危機已經解除,但三人講話還是低聲細語,此事也成了懸案。
三人將那顆「準紅褐色石頭」上的白雪撥掉,露出當年福臨爺爺留下的三道刻痕,這更確定了這顆就是他們要找的「紅褐色的石頭」。沒意外的話,泰伊的遺體就埋在下頭。
經過了好一翻挖掘,三人順利地挖出一具骨骸,「他」的脖子還掛著一串獸齒,肯一眼就認出,這是父親的沒錯。
他們將骨頭分裝成幾袋,打算到別的駐紮地點再行火化,因為這一帶可能有「還未露面的野獸」。不過,講到駐紮,另一個問題就浮現了,剛剛他們忙著挖土沒注意到,那就是-今晚他們要吃啥?
「阿文哥哥!你不是說剛剛那種動物不會跑掉嗎?」筱櫻眼神燃燒著怒火。
「這…這不是我能控制的啊!」阿文嚥了嚥口水,回答地誠惶誠恐。
「什麼叫做不是你能控制的!你剛剛不是說挖完骨頭就要打獵?那現在我們要吃什麼?」
筱櫻本來還盤算,這麼大的畸角玀可以吃上好幾天,阿文被唸得答不上話來。
「筱櫻,你很煩吶!一兩天沒吃東西又不會怎樣!」肯難得對筱櫻說狠話。
被哥哥這麼一罵,筱櫻瞬間眼眶紅了。
「這…呼~」看著筱櫻楚楚可憐的模樣,肯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覺得是自己和爺爺寵壞了筱櫻。
「ㄟ!對了,不然我們可以吃『這個』啊!你們覺得如何?」
「可能很好吃喔!看那些『大角玀伊』搶成那樣。」
阿文比了比在散在地上原樹的果實。原本僵持的氣氛,出現了一種讓人「哭笑不得」的幽默感。
注1:中大型猡伊。类似羚羊的动物。
注2:类似藓苔类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