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起身,不自然地瞟了紫逸然一眼,道:“此事蒋将军亲眼目睹,最是清楚,请他进来向父皇讲述吧。”
蒋伟超不是应该守在清流村,等着抓那个神秘黑衣女子的吗?他突然进宫,莫非……紫逸然悚然一惊,心头突然想起王遥,却是松了一口气,王遥整整一天都呆在定国公府,没她什么事……
紫逸然先是惊诧紧张,后又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他虽然脸色未变,就连眼睛都未眨一下,可是站在他身边的平国公还是察觉到了儿子突然绷紧僵直的身子,心头暗暗诧异。
昭武帝略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宣。”
蒋伟超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大礼跪拜,然后起身站到一边,等着皇帝的垂询。虽然他还是一副俊朗硬挺的样貌,可是,紫逸然却感觉到他心底那种被彻底打击,几乎丧失了所有斗志的沮丧和绝望……蒋伟超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怎么会……
“说。”
昭武帝心里依旧惦记着廉亲王之事,压根没把蒋伟超放在心上。
“御林军郎将王铎甚是可疑,陛下不可不防!”
这一语,犹如千钧巨石重重砸落湖面,激起千层浪!
紫逸然不假思索地就要反驳,却被平国公一把捂住了嘴:“听他说!”
这父子俩弄出的动静不小,不但太子心里暗暗爽快,就连昭武帝也微微侧目,九皇子更是急了,要不是在御前,他早就冲上去把蒋伟超揍扁了:“姓蒋的,你放屁!本王……”
“放肆!滚到外面跪着去!谁给了你胆子,在朕跟前胡闹!”
看来廉亲王被俘一事到底是刺痛了昭武帝,竟然气得他当着外臣的面,让九皇子没脸。九皇子不敢记恨他爹,自然把这笔账记在蒋伟超身上,狠狠地瞪了他好几眼。
九皇子刀子般的目光狠狠地剐着蒋伟超,蒋伟超却像是毫无知觉的木头人一般,坦然陈述了黑衣女子突然现身清流村,公然庇护聂隐士,并将东望朝的羽卫军弓弩手打伤之事,一清二楚地讲了个明明白白。
当蒋伟超讲到那黑衣女子轻轻松松地用一根藤蔓,打落了弓弩手激射而出的弩箭,不是一支两支,而是八千多支!御书房内的诸人,脸色全都变了,就连秦宾这个对弓马骑射一窍不通的儒雅文官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连连惊赞道:“天哪!天哪!莫非是神仙下凡了不成!”
紫逸然的脸色就更难看了,枉他被世人捧为神箭将军,和这个神秘黑衣女子比起来,他简直就像是关公门前耍大刀的卖艺汉子!
太子脸色微变,心中却似掀起了惊涛骇浪——这黑衣女子若真是王铎一伙儿的,那……那……岂不是王铎倒向哪一方,哪一方就能登上大位……不不不,太子心中雄心万丈,早就不把区区东望朝的皇位看在眼里了——得此神人相助,岂止是登上大位,就是一统天下,指点江山,又有何难?!
傅东紧紧地攥着拳,背上衣衫早已湿透。
神秘的黑衣女子,强大的黑衣女子……一剑斩杀魔龙,两军阵前来去自如,雷电霹雳不能损其分毫,威慑朔澜大陆的箭阵在她眼里,不过一场儿戏……昭武帝越想越后怕,背上冷汗涔涔,但是脸色依然是淡淡的:“平国公,卿家意下如何?”
平国公沉吟片刻,道:“此女子非同寻常,若是她置身事外,倒是无妨……若是她倒戈相助东望朝,只怕……”
只怕西临朝危矣!
这话平国公没有说出来,可是在御书房效命的,又岂是寻常之辈?这一层意思,昭武帝早已想到,不由叹息道:“此女子神出鬼没……性情……”
“工部尚书苏沐大人求见!”御书房外小尚监又尖又细的嗓门打断了昭武帝的叹息。
苏沐?他来凑什么热闹?此人最是喜好钻研新奇兵甲器械,沉溺其中,难以自拔,竟误了两次大朝,还好昭武帝爱惜人才,没有治他大不敬之罪,若是换了别的皇帝,苏沐早就被摘了脑袋了。
“宣。”
苏沐急匆匆而入,手中握着一沓纸笺,两眼光芒闪烁,朝着昭武帝行了叩拜大礼,还未等昭武帝叫起,便起身笑道:“贺喜吾皇,恭喜吾皇!天降奇才于吾朝,真乃吾朝一大幸事!”
眼瞅着苏沐这个呆子又在君前失仪,昭武帝头疼地扶住额头,挥挥手:“卿家有话直说,朕还有大事要与平国公等商议。”
苏沐这才觉察到自己进了御书房,只顾着向皇上叩拜,竟然对太子平国公等人视而不见,老脸一红,呐呐道:“太子……国公……”
平国公不以为意地道:“苏大人必有要事,您先说。”
苏沐到底是书呆子脾气,见平国公不在意,也就释然了:“皇上,臣刚刚得到聂隐士亲自送来的各种工程器械图纸……”
一谈起令他深深折服的各种机械图纸,苏沐激动地手舞足蹈,两眼放光,唾沫星子四溅,差一点飞到昭武帝脸上:“皇上哪!这聂隐士真是当时奇才呀!臣自视甚高,自以为对工程机械钻研精深,可是,今日,一见这些图纸,不得不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皇上,似聂隐士这等奇人,若不能入朝为官,为皇上所用,真是我朝天大的损失呀!”
苏沐只顾自己说得眉飞色舞,却没想到一番话把太子给得罪狠了。
半年前,太子将门人安插到工部,不到一个月就被挤了出来,朝里朝外都传遍了苏沐尖酸刻薄的挖苦话——连重铠和冲锋铠都闹不清楚的笨蛋,居然还有脸混进工部,难不成把他苏沐当成了二傻子,把工部当成了白痴收容所?
这句话羞得那个门人再也没脸见人,差一点一根绳子吊死自己,还好家里人盯得紧,被救下后,他就连夜收拾包袱回了老家,再不敢在帝都多呆一刻钟。
自那以后,太子就把苏沐恨得死死死的,现在他居然这般卖力地吹捧一个不识抬举的乡下糟老头子,这不是明晃晃地打他太子爷的脸,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