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宫复旨的路上,紫逸然破天荒地没有骑马,而是坐进了马车。他大脑一片混乱,心脏忽快忽慢地跳个不停,一睁眼,眼前就是王遥那似笑非笑璀璨夺目的盈盈双眸,还有唇角那一抹轻蔑的清冷笑容。
紫逸然气得咬牙,恨不得一拳砸碎了在眼前漂浮不定的幻影,可是,拳头刚一握起,他又松开了——跟一个莫须有的幻影较劲,他是越活越回去了!
娘的,真是中邪了!狠狠地一捶精铁制成的车厢,“嗵”的一声巨响,马车晃了一晃,赶车的车夫吓了一跳:“少爷……怎么了?”
车厢里传出一声冷哼,听起来很是不悦,车夫缩了缩脖子,心里暗自嘀咕: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坐起了马车?就是数九寒天,鹅毛大雪,呵气成冰,少爷照样一身单衣,连大氅都不披,骑着快马,奔驰数百里,跟着他的侍卫冻成了雪人,叫苦连天,可是少爷照样笑呵呵地就跟没事人一样,不知气倒了多少世家子弟!今儿,无风无雨,天气晴朗,只不过是喝了两三斤酒,怎么就要坐车了呢?当时紫管家叫他套车送少爷进宫,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马车刚刚在神武门前停稳,等候已久的七皇子就晃了过来:“安远侯真是神速呀!昨儿父皇就下了旨,安远侯竟然拖到今日午时才来复旨,莫不是安远侯也铩羽而归,又怕父皇一怒之下将你推出午门斩了,这才拖到午时三刻来缴旨?今儿虽说是过了午时,明儿还有午时呢……”
“七哥,你明知父皇急着听安远侯的回话,却把安远侯堵在神武门,你是何居心?”九皇子站在神武门旁站着等了一早晨,连午膳都没用,火气自然大。
七皇子妩媚中又透着几分邪魅的凤眼一挑,正要反击回去,紫逸然已经从马车上跳下来:“七皇子放心,本侯出马,手到擒来。”
九皇子哈哈大笑,搂着紫逸然的肩膀,不屑地朝着七皇子笑着:“安远侯武可攻城掠地,于千万人中斩敌魁首级,文可口若悬河,纵横和谈,不战而屈人之兵,哪里是那些眼高手低之辈可以相提并论的?”
这话甚是恶毒,一下子就点中了七皇子的死穴——七皇子被呼延笪笪生擒,差一点贞洁不保,还是紫逸然出马,不但救了他的命,还保住了皇家体面,这一件事,七皇子深恨之,纵死难忘。昨日他又被王遥生生地打了脸,不但没有完成昭武帝分派的差事,还白白地赔了六千多两银子,还被罚俸五年,这等羞辱……七皇子实在是被气得昏了头,口不择言地冷嘲道:“对付娘们,安远侯自然不在话下,这普天下的女人,谁能抵挡得了安远侯的美色呢?”
紫逸然最恨别人说他容颜出众,不等他发作,九皇子已抢着道:“是呀是呀,往后东征西讨,只要派七哥和安远侯出马就行了。女人嘛,安远侯对付,男人嘛,有七哥就行了……”
九皇子这话甚是毒辣,七皇子气得当场失控,居然在神武门就朝着九皇子挥起了拳头!
紫逸然也是气得两眼发黑,心里把九皇子骂得狗血喷头——蠢货!你把老九比作小倌,却把我比作了什么?
九皇子话一出口,猛然明白自己拿着玉盏打老鼠,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
紫逸然比锅底还黑的脸,还有七皇子带着风声砸过来的拳头,使得九皇子全身一紧,撒腿就往勤政殿跑:“安远侯,还没散朝呢,东望朝平西侯一刻钟前进殿觐见了皇上!”
九皇子意思很明白,东望朝来使此刻正在大殿,若是七皇子在神武门前撒野,好面子的昭武帝第一个饶不过他!
七皇子恨恨地收拳,不料他动作太大,不妨扭了腰,疼得他忍不住龇牙咧嘴起来,周围的侍卫尚监们一拥而上,赶紧将七皇子扶上马车,去了令妃宫中。
紫逸然却是一惊——贾季宙来得好快!紫逸然不敢轻忽,急忙进殿缴旨去了。谁知刚一踏进勤政殿的门槛,就听昭武帝道:“安远侯,且上前来!”
紫逸然深吸一口气,将酒意压了下去,这才大步上前,正要行叩拜之礼,昭武帝已急着道:“为何不见王将军奉召而来?”
许是紫逸然太过敏感,他只觉昭武帝话音刚落,右手边贾季宙灼热的目光就烧在了他背上,而太子也目含期盼地看着他,实在让他觉得压力山大。
紫逸然不动声色地道:“王将军自觉才学疏浅,生怕辜负皇恩,一早就到锦威侯府讨教去了。”
这一记马屁拍得甚是妥帖,昭武帝满意了:“唔,也不急于一时,明日朕设宴为两位贵使接风洗尘,也请王将军一同入席吧。”
贾季宙猛地抬头,正要说话,昭武帝却笑道:“平西侯心中之事,朕已尽知。明日韶光晴好,正是商谈家事的时机,平西侯不会急得连一时半刻都等不了了吧!”
昭武帝意思很明显,勤政殿是处理朝政要事之地,那些儿女风月之事,却是不宜在此提及。贾季宙纵是心急如焚,也不得不施礼道:“陛下所言甚是,臣告退。”
为了早一点赶到帝都,早一点见到王遥,早一点将这桩来之不易甚至可以说是万分艰难的婚事定下来,贾季宙简直是拼了命地日夜兼程,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地赶路,别说是贾季宙这个大病初愈的病人,就是五皇子这个铁打的身子都快被熬坏了。谁知,昭武帝竟一口拒绝了宣召王遥,此刻贾季宙的心里,不知煎熬成什么样子!
五皇子同情地看了贾季宙一眼,只能暗自摇头长叹,可贾季宙再是伤心失望,也不该失态至此,连最起码的寒暄客套都没有,一听见不着王遥,就立马告辞吧!
五皇子脑筋一转,及时描补回来:“陛下,贵朝朝政要事甚多,小王就此告退,明日再与陛下详谈。”
贾季宙和五皇子前脚刚走,昭武帝后脚就散了朝,那些只等着看好戏听八卦的文武臣子们再怎么不甘心,也只得三三两两地走出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