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门外,一身明黄锦袍的太子面含微笑,为五皇子贾季宙送行。
五皇子手持酒杯,笑盈盈地与太子寒暄客套,贾季宙却面色肃穆,神思恍惚,一言不发,似有无限心事。
太子一看日已当空,便笑着饮了杯中美酒:“时辰不早了,孤王就不耽搁两位贵使上路了,平西侯,孤王在此预祝你心想事成,一路顺风!”
贾季宙饮了杯中酒,扯动嘴皮,勉强回了一个笑容。
太子的明黄仪仗已经进城了,五皇子这才道:“平西侯,此去大雄宝寺还有三天的路程呢,咱们赶紧吧!”
贾季宙握着一张小纸条,心不在焉地道:“再等等。”
“等?你还等谁呀?”
五皇子被突然变得阴晴不定的贾季宙弄懵了,却听一个清冷的声音道:“平西侯,若是有空,小女有几句话想说。”
又是王遥!
五皇子皱起眉头,贾季宙却两眼放光,喜色盈盈,嘴角边的笑容简直能融化最坚冷的冰山,双目瞬也不瞬地盯着王遥道:“姑娘要本侯在此暂候,可是想要对本侯……说什么?”
平静的目光透过帷帽的软罗纱,注视着喜不自胜的贾季宙,王遥道:“一点私事,平西侯可否摒退左右?”
贾季宙嘴角边的笑容一僵,猛然捏紧拳,心里浮起一个不祥的念头,使得他勉强镇静地道:“这些都是季宙的知交心腹,季宙之事,从不相瞒。”
王遥沉吟片刻,道:“平西侯,小女无意与你,请平西侯……”
贾季宙急忙道:“忠贞不贰,从一而终,这些季宙都做得到,姑娘若是不信,季宙可以发誓……”
“平西侯不必发誓了,小女厚颜问一句,平西侯可是童贞之身?”
啊?
童贞之身?
男人也讲究什么童贞之身?
跟在贾季宙身后的羽衣卫全体石化。
贾季宙突然愣住,一张俊脸霎时绯红如血:“姑娘,你……”
五皇子忍不住跳出来插嘴道:“你还真好意思问呀!哪有黄花闺女问这话的?男人嘛,哪个不是十五六就开了荤,若是二十几岁还是童子鸡,那他不是断袖就是不能人道的窝囊废!”
忠贞不贰!
忠贞不贰!
贾季宙将这四个字在心中念了又念,做梦都想不到,王遥所说的忠贞不贰还有这一层意思!
王遥不理会五皇子,只是朝着贾季宙福了一福:“小女话已讲明,就此告别了。”
“不!姑娘留步!”
巨大的失望,不,应该说是绝望使得贾季宙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他深深地望着王遥:“姑娘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应承季宙,是不是?”
王遥不语。
“季宙在凤凰岭险些要了王将军的性命,姑娘是想为兄报仇,报复季宙,是不是?
王遥依然不语。
“姑娘既然痛恨季宙,为何不等到季宙回去遣散姬妾,跟吾皇翻脸,与家族决裂,得罪了我朝各大世家之后,再断然拒绝季宙?那样,不是更能将季宙打入万丈深渊,不能翻身吗?”
王遥叹了一口气,贾季宙生怕她说出什么更令自己心如死灰的话来,急急忙忙地接着道:“姑娘对季宙还有恻隐之心,姑娘不忍心看季宙众叛亲离,是不是?”
贾季宙满含祈求希望的眼神,看得五皇子暗暗摇头:平西侯呀平西侯,你都如此卑微哀求,王姑娘依然心如铁石,你还奢望什么呢!
“平西侯多虑了,小女今日前来,是昨夜一位宫姓嬷嬷找到小女,苦苦哀求,叫小女尽早向平西侯言明真相,不要误人误己。”
“宫嬷嬷?”贾季宙眼神一冷,一个年约四十,身着松香色四品女官服色的嬷嬷站出来道,“侯爷,正是老奴昨夜找了王姑娘。”
贾季宙一咬牙根,怒火升腾,王遥已抢先道:“小女话已挑明,就此告辞了。”
言毕,王遥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贾季宙心痛欲裂,一口腥甜血液猛然涌了上来,强压着胸中翻滚的不适,他大声道:“姑娘心中那人,可是傅东?”
王遥没有作答,没有停留,头也不回地走了,上了马车,周英禄一甩马鞭,青幄四轮马车辚辚而行,很快就进了城门,融入了滚滚人潮之中。
贾季宙呆呆地望着朝阳门,万道金光照在了城门上巨大的鎏金铜钉上,刺眼的光芒反射到贾季宙眼里,刺眼炫目的金光中,贾季宙恍惚看见了迎着雷电霹雳,灿然而笑的黑衣少女,笑容明媚透澈,璀璨耀眼!
“哇”的一声,贾季宙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仰面跌倒!
————————玄耀的另一面——————————————————
贾季宙吐血昏迷的消息传到了皇宫,昭武帝疑惑不解地道:“贾季宙不是这么弱吧,王姑娘跟他说了几句话,就把他气得吐血了?欧阳予,王姑娘说了些什么,竟比刀枪还厉害?”
欧阳予垂首道:“因为离得远,没有听清楚,不如,皇上宣王姑娘入宫问个明白?”
问你个头呀!朕此刻宣王遥入宫,岂不正中傅东下怀,那头倔驴子从今天早晨起来就跪在宫外,想让朕赐婚呢!
欧阳予见昭武帝不语,又试探着问道:“臣刚刚进来的时候,见锦威侯跪在门外……”
“安远侯请求陛见!”
“宣!”
昭武帝话音刚落,紫逸然就大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臣参见吾皇万岁!”
“起来吧。你可是为了贾季宙之事而来?”
“皇上,贾季宙在朝阳门外吐血昏迷,请陛下务必查明原因,给灵帝一个交代,否则,微臣恐两朝再起战事呀!”
昭武帝一挥龙袖:“不用查了,是被王姑娘气得吐血了!”
紫逸然讶异,欧阳予默默点头,紫逸然思忖片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要是能把王遥打包送给贾季宙,万事大吉,可是,傅东又要发疯了!
昭武帝已经从平国公那里得知王遥可能没有武功,不是那黑衣女子,若不是傅东碍眼,临安国又指名非要跟王铎军演,昭武帝早就把王遥裹到包袱卷里送给贾季宙了,可是现在……真******难办呀!
“皇上,锦威侯还跪在外面呢……”
紫逸然不提傅东还好,一提傅东,昭武帝的火就腾地往上蹿,压都压不住:“他爱跪就让他跪!朕倒要看看,他能捱几天!你出去告诉他,有本事就跪死在外面,朕给他赏口好棺材!”
“眼光跟那姓贾的一样烂,做事也学着那姓贾的,别以为他跪上个三天四夜,朕就会心软,给他赐婚,叫他趁早死了这条心!”
因为傅夫人坚决不同意娶王遥过门,以死相逼,闹得傅东方寸大乱,这才想出了求昭武帝赐婚的烂点子。紫逸然想想都替傅东脸红——还是运筹帷幄的大将军呢,那些制敌破敌的大智慧都到哪里去了?昭武帝早就放话,绝不插手王遥的婚事,他这般逼昭武帝下旨赐婚,不等于让昭武帝对全天下的人说,朕说的话就跟放的屁一样,谁都别当真嘛!唉,不知王遥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居然让他做出这般傻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