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
柳娥看着桌上宝蓝色洒金帖子，眉头微蹙，思忖半响，方有些为难地道：“娘，再过几天王家就要来下小定了，女儿明日去圣庙，不太妥当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帖子是你嫡外祖母的心腹陪房吴强家的送来的，可见这是清平侯夫人的意思。而且吴强家的还说，明日侯夫人会派马车来接你呢！唉，若是惹恼了她，谁来给你主持仪式呢？”
柳夫人也颇有愁容，柳娥眉头紧蹙，思量了片刻，道：“祖母家……”
“快别提你那嫡祖母，出身商户，见识短浅不说，为了你在你那堂姐之前定亲之事，她不知把你爹叫去训了多少次！而且当年她最忌恨的就是你爹了，若不是你爹见机得快，立下舍弃一切家私，只求在书院读书，每年只要家中供给粗粮布衣即可，二十岁便自立门户的誓言，她只怕早就将你爹整死了！若是她来主持小定，场面寒酸不说，还不知她要道多少亏欠呢！你那嫡外祖母，手段虽然狠辣，倒是个长袖善舞，撑得起大场面的。儿呀，女儿家一辈子的大事，娘绝不让你空留遗憾。大不了就是一个忍字罢了，娘在她手底下忍了十几年，早就忍习惯了。”
柳娥眼圈一红，扑倒柳夫人怀里：“娘，委屈你了！”
柳夫人强打笑容：“如今却是要委屈你了。儿呀，听娘一句话，明日高高兴兴地去，也松快一天，嫁人之后，可没有这般随心所欲的玩耍机会了！”
“娘，要不给莲花胡同送个信去，邀请王姑娘一起去？”
“嗯，也好。王姑娘一起去，就没人敢说什么闲话了。娘的首饰匣子里，有两支珍玉阁新出的珠花，你拿去送给王姑娘吧。”
珍玉阁的首饰珠花价格不菲，柳娥自然知道这是柳夫人专门买了送给王遥的，若是和小姑子关系融洽，自己将来在王家也好立足。
“娘，谢谢！”
柳夫人用丝帕轻轻擦去柳娥脸上的泪水，嗔道：“你这孩子，就要嫁人了，还这么哭哭啼啼，当心把福气哭没了！”
柳夫人搂着柳娥，轻轻地拍着，哄着，心里却是感慨万分：她一直忧心柳娥的婚事，二十二岁的姑娘家，要是在国公府熬到二十五岁被放出来，想要嫁给家世好的，不是填房续弦，就是做平妻，若是嫁个家世差的，只怕柳娥受苦受穷，还好公主选中了王铎！虽然王家家世一般，但是人口简单，王铎又是个憨厚的，真是想不到女儿还有这般造化！纵使王家家底薄，反正女儿可以经常回娘家，自己悄悄地贴补一些就是了……
“夫人！夫人！”
被派到莲花胡同的是柳夫人的陪房柯振南家的，她影绰绰地瞧着柳娥倒在柳夫人怀里，像是睡着了，可是又不能不上前回话，只得悄声呼唤柳夫人。
“嗯？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柳夫人轻轻地哄着柳娥上床睡了，又放好帐幔。这才回到桌前坐下，却一眼看见柯振南家的手中捧着方才送给王遥的首饰匣子，登时一惊，坐直了身子，“王姑娘不肯收下珠花？可是她瞧不上，还是……其他原因？”
柯振南家的满面春风地笑道：“夫人您多虑了，王姑娘一口答应了小姐的邀请。至于这珠花嘛，王姑娘说了，要是夫人喜欢，尽管去珍玉阁挑选头面首饰，钗环珠花，无须付账，只要叫掌柜的记在王将军名下即可。王姑娘还嗔怪道，王柳两家就要结亲了，哪里有在自家铺子掏银子买东西的道理？这不，王姑娘叫奴婢将珠花带回来了。”
柳夫人似是被重磅炸弹炸到，一时间惊得张目结舌：“王姑娘的意思是说……珍玉阁是王家的产业？”
“何止珍玉阁呀！王姑娘还说了，明日她去圣庙，只留王夫人在家，她特特地在第一楼要了上好的席面，请夫人和王夫人去第一楼散散心，顺便商议下小定的事项……”
“第一楼的席面最贵了，一桌最少也得七八两银子吧！”
柯振南家的笑着摇摇手，伸出一个巴掌，连翻了四翻：“王姑娘定的席面，是二十两银子一桌的，还不带养生补血的养颜酒和各式花茶。”
柳夫人最是节俭，当下就挥手道：“既是亲家，就别讲这些虚热闹，你去跑一趟腿，叫王姑娘把席面退了，明日我去接王亲家，咱们在府里办一桌，最多三四两银子。”
“唉呀！王姑娘怕是不会答应的，第一楼是王家的产业，若是王家的姻亲都不去第一楼吃饭，谁还会去第一楼呀！”
又一颗炸弹把柳夫人炸晕了。
“不会吧……不是说王将军出身贫寒，家世寒酸吗？”
柳夫人不好意思说王遥在吹牛，只能换了一个婉转的说法。
柯振南家的摇头道：“贫寒？奴婢看起来不大像。奴婢临走前和那个叫玉英的小丫鬟套了话，夫人，您猜猜，这个小丫鬟一个月的月钱是多少？”
柳夫人向来信任这个陪房，见她如此发问，便知王家给下人的月钱少不了，便把自家大丫鬟月钱加了一倍，说道：“二两银子？”
“是四两银子！而且每逢家中主子的生日，大的节庆日，月银都是双份！这个小丫鬟在王家做了半年，就攒了四十两银子！”
一个小丫鬟，就有四两银子的月钱？柳夫人显然不信：“她一个黄毛丫头就拿这么多月钱，那他爹娘哥哥，该是多少月钱？！”
“哥哥是五两，他娘服侍王夫人细致，第二个月就涨到了十二两，至于她爹，因为要赶马车喂马，又要跑外面，王姑娘给了双份月银，是二十两！”
二十两月银？柳夫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比她这个官家诰命的月银还多！
主子爱面子好吹嘘，下人们可不会吹嘘，相反，有些心眼多的下人还会隐瞒，生怕旁人眼红夺了差事。这小丫头却傻乎乎地被人一套话就全部说了，可见王家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烂事，所以服侍的小丫鬟也没什么心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