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紫逸然将胯下的雷霆驱得飞快,还好他骑术高超,不然像他这般在大街上纵马狂奔,早就不知踏死多少老百姓了。
一见国公府门口那对汉白玉石狮子,紫逸然的火更大了,铁青着脸下了马,将手中缰绳往后一甩,自有小厮接了马缰,好生牵着雷霆去马厩。
紫逸然也不接小厮递过来的雪白汗巾帕子,大步流星地朝里走,一边走一边说:“去点一炷香,看那个憨货什么时候到。若是这香点到了一半,那憨货才到,就打十鞭子,若是再晚了,就打五十鞭子。”
那小厮不知紫逸然所说的憨货指的是谁,但见他铁青的脸色,又不敢多问,正在发愁,身后响起一个气喘嘘嘘的声音:“侯爷,标下穿了几条小巷子,刚刚赶上。”
受了这么重的皮肉伤,不过将养了六天,就能一口气跑五里地,居然还赶上了雷霆的脚程。虽然说在城里他没有放开了让雷霆去跑,王铎穿小巷子又占了几分便宜。可是,这样的伤口愈合速度,还是叫紫逸然大吃一惊,不由转到王铎身后,想要看看他背后的伤疤裂开没有,王铎却不解其意,伸手在背上一抹,嘿嘿笑道:“出了不少汗,还好侯爷想得周到,给俺准备了擦汗的帕子。”
说罢,就拿起一旁呆立的小厮手中捧着的雪白汗巾帕子,伸到背后,擦起汗来。彼时微风吹过,一股浓郁的汗味飘来,其中还夹杂着浓浓的药味,紫逸然却是放心了——没有血腥气,那就证明伤疤没有裂开,看来这王铎的皮肉伤,已好了八九分了。
紫逸然看着傻呵呵笑着的王铎,想起他那冷淡中又带着几分辣劲的妹子,心中一阵烦躁,口气也就重了:“那是给爷准备的汗巾子,你也配用吗?!”
王铎怔怔地瞧着手中的雪白汗巾,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紫逸然早就大步流星地朝着祈年堂走去。
守在祈年堂门口的两个三等丫鬟,瞧见紫逸然,脸上俱是笑靥娇媚,忙掀起了墨青色绣万字纹软锦帘,朝着门内通报:“少爷回府了。”
紫逸然大步走进祈年堂,意外地瞧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国公府的人——疯师傅。
疯师傅还是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疲惫和风尘之色。
墨仙谷离帝都近千里,疯师傅竟用了一天一夜的功夫赶了过来,饶是紫逸然冷心冷情,此刻也是眼眶一红,仆地跪倒:“不肖弟子拜见恩师!”
疯师傅倾心痴恋荥阳公主,早就把紫逸然当作了自己的孩儿,怎么舍得让他下跪?连忙扶起:“然儿不需多礼,那个王校尉呢?”
紫逸然抬头看着荥阳公主,只见荥阳公主叹道:“已将两府的护卫、管事、小厮、丫鬟、嬷嬷都相看了一番,都不是你的贵人。”
一提起王校尉,平国公就浑身不自在,干咳一声,道:“那小子伤得重,还不知四天后能不能下得床……”
荥阳公主狠狠地瞪了平国公一眼,那埋怨教训警告的眼神,使得平国公浑身一冷,赶忙陪笑着:“鱼儿,我这就叫人把上好的金疮药送去……”
“标下御侮校尉王铎,求见平国公、荥阳公主、安远侯!”
王铎的声音洪亮干脆,中气十足,荥阳公主听了大喜:“快请!”
王铎大步走进来,疯师傅只看了一眼,就欣喜若狂地朝着荥阳公主叫道:“鱼儿,就是他,就是他呀!”
荥阳公主听了这话,欢喜地差一点昏过去,平国公赶忙唤了月荷、月影将公主搀下去休息,又吩咐副总管紫忠引了疯师傅去摘星阁休息,那里早有十几个丫鬟嬷嬷等着服侍,而枕褥被幔等一应用物早就更换一新,只等着疯师傅入住了。而他却围着王铎细细打量,嘴里啧啧叹道:“王校尉真乃神人也!这么重的伤,几天就将养好了,真是……”
王铎被平国公那赞叹中夹杂着怀疑,微笑中带着几分狠厉的眼神给吓住了,赶忙直挺挺地站好:“托国公爷洪福,标下才能安然无恙!”
“洪福?嗯嗯,这句话说得好,说得妙,下去吧。”平国公盯着王铎退出了祈年堂,又朝一旁侍立的紫勇说道,“去帐房支一百两银子,送到莲花胡同去,就说是给王校尉的压惊费。”
平国公不怒反赏,紫勇怔了一下,但平国公素日威严,他也不敢多问,匆匆应诺而去。
紫逸然忍不住皱眉道:“没用的。那王姑娘脾气古怪,性子高傲,就算是捧了万两黄金去,只怕她也未必将那药方……”
“一张治伤药方,本爵何至于用如此手段?”平国公冷笑一声,阴沉沉地盯着别人看来好到不能再好的儿子,可他看来却是和自己抢娘子的紫逸然,“我不赏,你那老娘也要赏,本爵早早做了人情,免得你娘呱噪!”
紫逸然还是皱眉不语,心中暗暗想着:这药方如此神奇,早晚要从王校尉手里把药方弄过来!
“脾气古怪,性子高傲……想不到区区数面之缘,我儿竟对那王姑娘了若指掌……”
平国公别有用意的笑语使得紫逸然心中警铃大作,不由机警地望了父亲一眼,淡淡道:“父亲若有指教,儿子洗耳恭听便是,何苦牵扯他人?”
平国公盯着紫逸然瞧了半响,突然哈哈大笑:“想我紫义宛沙场拼杀十几年,在朝中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儿,怎么生个儿子这般窝囊无用?若是看上了那姑娘,只管抢来成亲便是,就算是她订了亲又如何?瞧你这般扭扭捏捏,委实不像本爵的儿子!”
明明没有影儿的事,偏偏被他拿来糟践自己。紫逸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淡笑道:“父亲若要教训儿子,只管打骂。若说儿子不是您的,那儿子的母亲,荥阳公主大人,又是什么人?”
平国公没想到自己一句气话,竟被紫逸然扭曲成侮辱荥阳公主的话,还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一时之间,又气又急又怒又恼,瞪着紫逸然的眼睛里,已是怒火冲天,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这个小兔崽子,可是,他又不敢下手——万一叫荥阳公主知道了,还不知会跟他怎么闹呢!打骂哭闹还是轻的,万一她闹着住到明月庵不回来,或是索性到宫里住上一两年,自己活着还有什么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