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初安在睡梦里翻了个身,色眯眯地说:“美人儿,跑什么,让爷好好疼疼你。”
高瞻黑着脸,狠推了他一把,后者懒懒地睁开眼,打了个呵欠,咧嘴笑道:“干嘛呀?”
“沉塘。”高瞻说。
“不去!”秦初安本想坐起来,一听这话又躺回去了。
高瞻瞬间明白为什么他们抓到秦初安这么多天,提督不曾来看过一眼。
这家伙绝对是气死人不偿命的祸害!
“喂喂喂,你不要霸王硬上弓啊!”高瞻扯住他的衣领,拖着他往外走,秦初安也不挣扎,只是一味说嘴,“爷这点姿色还要留着……啊!”高瞻狠狠踢了他一脚,他总算把嘴闭上。
闻笛坐在山坡上,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提督,你要干吗?”秦初安问。
闻笛扬了扬眉毛,没有说话。
“大白天的沉什么塘啊!”秦初安怒了,“哪有青天白日杀人的,总该在月黑风高杀人夜嘛……啊!”高瞻又补了一脚,“高将军,你踢我踢得很爽吗?”
“等会儿,我带你去湘水,把你扔下去,你就游回怀河郡吧。”高瞻边说边解开绑住他的牛皮筋。
“干吗?你有什么企图?”秦初安睁大了眼睛。
“没有企图,你在前面游,我们在后面跟着,就这么简单。当然了,湘水支流、河口那么多,你一定要选一条好路。”
秦初安撇了撇嘴,问道:“什么路算好路啊?”
“避人耳目的路。”
“切,我堂堂守城将军,干吗偷偷摸摸回怀河郡?”
“你大模大样回去也行,反正你是带路的,我们就在你身后。你可是引狼入室啊,不怕被当成细作千刀万剐就尽管往人多的地方走!”
秦初安冷哼了一声,坐在地上,动了动关节,说:“你先去给爷打两只兔子来,烤了吃,不然我没力气游那么远的路。”
“吱吱!”两团灰球被丢到秦初安身上,尖叫着往他脸上爬。
“穆闻笛,你奶奶的搞什么鬼!”秦初安着地一滚,把吊在领子上的两只田鼠甩到地上。
“想吃荤,就只有田鼠。”闻笛漠然。
“你……好吧,烤熟点!”
“林子里不能动火。”
“生吃?”
“吃不吃在你。”闻笛深知他流氓地痞的作风,是以把话说得干净利落,不给秦初安自由发挥的余地。
“你小子够狠的呀!拿来吧!”
吃了两只田鼠,秦初安娴熟地抹抹嘴巴,活像猫儿偷过腥要擦去证据,大摇大摆地跟在高瞻身后,来到湘水边上。
湘水到了煦阳郡变得湍急浑浊,除了沱沱河入海,其他几支水脉延向东北,通往怀河郡,沿路峡谷夹道、山中有山,最容易迷路。
“这支水流叫竿竿河,”秦初安说,“从这儿走,前五个河口全部左转,下潜龙滩,过沿溪桥,就是怀河郡的杂巴地……”
“杂巴地?”高瞻一愣。
“盐碱地,种不出粮食的可不是杂巴地吗?笨!”
“……”
“够避人耳目了吧,那破地方,给大爷一箱金元宝爷都不去,你干吗,就让我这么下去啊,你好歹给我弄个筏子嘛,你还拔刀!你……好吧,我自己找根浮木抱着……你们这群恶魔!”
高瞻愣在原地。
被一个流氓骂做恶魔,你说这事儿气不气人!
于是秦初安抱着浮木在前带路,湘水军坐着木筏、撑着小船在后跟随,除了高瞻的人紧跟秦初安,其他人都和他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以免秦初安使坏。
秦初安倒也老实,反正免不了这一遭,不如快把他们带到怀河郡,毕竟那里是自己的地盘,不愁找不到脱身逃走的机会。
过了第一个河口,闻笛听到半空中一阵娇啼,抬头一看,是薄荷衔着信笺扑棱棱地飞过来。闻笛探出手,它“啪嗒”一声落进闻笛掌心,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
“辛苦你了。”闻笛见它累得虚软,也有点心疼。
信笺来自仲篱,说是接到逢时的消息,敏阳郡的援军已在路上,可逢时路赶得太急,兼之风餐露宿、饮食不规,得了痢疾,仲篱留黎温鉴在平阳郡主事,自己带人去接应敏阳郡的援军,信中还说冰清已接管了莱府家事,一切都好。
“怎么看?”闻笛将信笺递给杨秀。
“逢时病得不是时候,可仲副将心细,有他接应,不会出问题,”杨秀说,“至于洛姑娘,”他展颜一笑,“只有她担心咱们的,不必咱们担心她,她是很有手段的。”
闻笛就手将信笺烧了,想起秦初安逼逢时、黎温鉴在梦姑山谷口诱敌的事,多少有些后怕。可敏阳郡是一直遵从主上命令的,不至于使诈,有仲篱暗中留意,想来没什么问题。
有了援军,闻笛心里安定了许多,手扶在怀里的榴花丝帕上,他第一次觉得和冰清重逢的日子近了。
前方一阵喧嚣,闻笛警惕地转过头去,问道:“怎么回事?”
“提督,那个秦初安喊累,说游不动了,想自行了断。”
闻笛一笑:“带他过来。”
他一声令下,秦初安便被高瞻的手下提到木筏上,送上闻笛的船。
“咳咳!”秦初安吐出肺腔中的水,“我说,穆闻笛,你是不是故意整我,我都把路说清楚了,你要么给我一刀,要么把我捆了扔在船上,干吗非让我在前引路?”
“不过是好玩罢了。”
“好玩?”秦初安瞪着他。
“一连行军几日,士兵们难免心力交瘁,有你在前开道,他们才会心情愉悦。”
这自然是玩笑话,闻笛让他开道无非图个放心罢了,可秦初安听来却字字是挖苦。
“穆闻笛,你够狠的,我从前在慕苏城潜伏,是个人都说你和善可亲,不料,你骨子里是个狠角儿。”
闻笛淡淡一笑,不予置评。
“你有多久没见洛姑娘了,她好不好啊?”
“我说秦将军,你自个儿都朝不保夕了,还念着洛姑娘呢?”杨秀问。
“那是!”秦初安自豪地挺起胸膛,“对于美女,我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你可有妻室?”闻笛问道。
“没有。”秦初安说。
“秦将军皮相不错,官位又高,人是流氓了点,但还不至于没有姑娘要吧?”杨秀笑道。
秦初安立马翻脸:“你才没人要呢!”
“杨将军是有家室的人,秦将军不要乱说。”闻笛说。
“乱说几句又怎么了,我说穆闻笛,你也太磨叽了,我在慕苏城就知道你和洛姑娘那点事儿,要换了我,早从认识她那天起就把她娶回家啦,还让她留在洛府受气吗?你可好,一会儿顾及这个一会儿顾及那个,我都替你累得慌!顾及了半天,光周全别人了,委屈的可是洛姑娘,这不是亏本买卖吗?”
闻笛一时无言。
“人呀就要活得痛快点,喜欢的东西就要弄到手,不喜欢的东西直接咔嚓!管那么多呢!”
“看不出秦将军是个爽快人,”闻笛微笑,“那我就不必顾忌你了,还请去前面带路吧。”
“你……你卸磨杀驴……”秦初安欲哭无泪。
“等到了怀河郡,我会好好款待秦将军的,您请。”闻笛笑得春风和煦,秦初安哭丧着脸,接过杨秀递来的浮木,又跳进冰冷的河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