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王爷,这个女人对你很重要吗?”帮他做事的黑衣人有些迷惑。凭他对段锦瑟的了解,绝不会为一个女人花费这么多心思,还冒着跟他父亲兄弟闹僵的危险。
段锦瑟看了看不能理解他的男人,无奈地承认说:“是没错,她对我很重要,她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
浣溪是临时决定去“自首”的。
她在跟着那个男人躲闪的路上,突然想到,如果不抓到自己,段锦池可能会派更多的人遍搜京城,那么,很可能娘和弟弟藏身的地方就会暴露。
那个男人的心结是他,想报复的人也只是她,只要她被抓住,他就会心满意足地收手了。
这样多好,也不用难为四王爷帮她藏人,万一暴露了,还会让他在父亲面前无法解释。
她给大家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就让她自己了断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浣溪骗过了好心帮她的陌生人,绕着远路回到了已被官兵占领的相王府。
筋疲力尽又滴水未进的她,在大门前直接晕了过去。
她是被一大盆冷水浇醒的,醒时正躺在自家正堂冰冷的石地上。
她看到自己的面前有一双大脚,锦缎绣花的鞋面,缀着蓝色的宝石。
很多次,她都这样躺在地上,那双脚就如此刻般在她眼前。
抬起,踹在她的身上。
她太熟悉了。
“尹浣溪,没有想到又会见到我吧?”段锦池的声音,得意地飘在天上。
浣溪挣扎着坐起身,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周围跪了好多丞相府的家丁,全都在低着脑袋嘤嘤啜泣。
是的,她没有想到尹家会沦落到这样的下场。
浣溪忍着泪,目光急迫地在人中搜寻,于是段锦池又是一声冷笑,“我知道你想见谁,来,把她的家人抬上来,让昔日的二夫人跟亲人告个别,也算我这个夫君对你有情义!”
浣溪的心一阵刺痛,看着四个人抬着两幅担架走进来,担架上蒙着白布,隐约透露出人形。
段锦池亲自走到两幅担架旁边,一手扯白布一角,用力一拉,两具尸体呈现在她眼前。
浣溪本能地闭了下眼睛,又慢慢睁开,她看出一具尸体是他的父亲,从扭曲的五官和乌黑的嘴唇可以判断,他是服毒死的。
可是另一具——她睁大了眼睛,一个雷劈到她的头上,几乎让她再次昏厥。
“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那整天挂在嘴边的弟弟,怎么跟你一样不知轻重?如果他不反抗,也就不会身首异处了。”段锦池残忍地挖苦着。
“琪儿!”浣溪尖叫着想扑上前,却又胆怯地不敢去看弟弟惨不忍睹的瘦小尸体。
他的头颅已经被人割了下来,头发凌乱铺散着,遮住了昔日那张带着小小倔强的脸。
他的身上满是污泥,一定在死前做过痛苦的挣扎!
他死了。那个发誓长大要保护她、那个用刀割伤自己来救她这个姐姐的琪儿死了。这些禽兽不如的人,怎么能对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段锦池,我要杀了你!”浣溪像一头发怒的母兽,愤怒扑向一旁冷眼的二王爷。
她还没有完全站起身,就被那个男人踢翻在地。
“杀了我?你有那个本事吗?”段锦池凑上前,狠狠掐住她的脖子说:“还是我杀了你比较容易!尹浣溪,你不是本事很大吗?你的四王爷呢?他怎么不来救你?”
四王爷?!
浣溪猛然想到,弟弟是跟娘在一起的,如果琪儿死了,那么娘呢?碧玉呢?护送他们的四王爷呢?
段锦池手指又用了些力,浣溪痛苦地干咳起来。
“别着急,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我不能让你带着遗憾死,一定让你临死前跟他见一面!”他哼笑着扫视了一下厅堂里的其他人,阴冷地说:“我得让这些人在你面前一个一个死掉,然后再亲自送你归天!”
想得多么周到啊,这世上也就只有这个男人,会对她“关怀备至”!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一定痛快极了,他一定希望面前的女人看看他那张春风得意的脸,最好用悔恨交加的眼神,配上痛苦至极的表情。
浣溪一眼都不想看他,她只想快点变成鬼,然后,让他为弟弟、为所有死去和将死的尹家人偿命!
“看好她,不要让她现在就死了!把所有人都绑在一起,押上囚车,等时辰到了就游街押往大牢!”段锦池最终放开了她,他要让她受尽屈辱后再含恨而死。
段郡王是个喜欢自欺欺人的男人,谁都知道尹家遭灭顶之灾是他争势成功,可他偏要走个“名正言顺”的过场,还要押罪臣家眷去刑部受审!
最终,浣溪被绑上了囚车,和其他人一起当街示众,慢慢悠悠往大牢走去。段锦池还特意关照了她一块牌子,上面注明相府六小姐!
大街两旁已经被围观的人堵满了,耳朵里都是嗡嗡的议论声,浣溪并不觉得羞耻,在她心中,自己的父亲算不上好人,伤天害理的事做了不少,但那个段郡王也绝不会比父亲强,只不过是两只恶虎相争,他们败了而已!
伤心的是,无辜的弟弟死了,娘生死未卜,一路她恍惚觉得琪儿就在天上看着她。
“别怕,姐姐就来了,等姐姐到了那边,一定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你!”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流。
天上的大太阳似乎有点毒,慢慢的,浣溪感到浑身发烫。
她发烧了。经过这番折腾,她孱弱的身体再也抵抗不住。
高烧让她的神情渐渐恍惚,除了感觉到自己连呼吸都是热的外,周围所有嘈杂都逐渐消失。
车子在晃。
车子停了。
她被人架着往前走。
她被重重推搡进一间牢房里。
她口很渴,嗓子干得有烟往外窜。
但是谁会给她水呢,谁会管一个就要被处死的犯人呢。
死亡,总是在该来的时候来的太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