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又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时睁开眼,望到满目粉白的樱花。
这是哪?
“尹小姐您醒了。”连床边的丫鬟也是陌生的,碧玉去了哪里。
浣溪用几秒钟的时间复苏记忆,慢慢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段锦瑟的身影从窗前掠过,恰好穿过那片如雪的樱花。
几片花瓣被风吹落,她的心也跟着摇荡起来。
此刻,她正安稳地躺在四王爷的外宅。他又一次、又一次地救了她。
段锦瑟推门进屋,丫鬟柔声说“尹小姐醒了”,然后就在他的示意下端着盆退了出去。
浣溪等他走到床边,一反常态破天荒地冲他笑了下。
“你倒能笑的出?”可惜却没换来人家的好脸。
“尹浣溪,你给我说说,天底下有没有第二个女人像你这么难搞!”很明显,他就是来教训她的。
“对不起,我知道给你添了很多很多的麻烦。”
“你知道哦?我还以为你心里偷着乐呢,总算是把我欠你的全报复上了!”
“你从来就不欠我的。”
“别这么客气,当初没能娶你,害你一路倒霉,多少我也是有责任的。”
“那是我自己的命不好。”浣溪从床上坐起来,急切地看着他,问:“王爷,我娘和弟弟,还有碧玉,他们都好吗?”
“操心你自己吧,他们都还活着!因为你,段锦池从此会把我盯得死死的,等风声过一过,我再想办法把他们弄出城,你就不要急着跟他们见面了!”
浣溪使劲点头,“只要他们活着就好,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只是,如果琪儿还活着,那死的又是谁?”
“当然是找了一个跟他身段相像的小孩!”
“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她急了,想起那个小孩惨死的画面,浑身都是一紧。
段锦瑟却不以为然,“不然怎么办?别人逃脱都不要紧,我父亲是不会让尹家唯一的儿子活着的!”
“那你也不能杀一个无辜的小孩呀!他也有父母家人,他的家人该多伤心!”
四王爷面露不耐烦,有些生气地说:“你以为我是观世音菩萨吗?既能救你全家,又心怀慈悲神通广大!”
浣溪无法责备他,人家毕竟是为了救她才那么做的,可是想到那个孩子——她刚刚放晴的心情顿时又阴霾起来。
更何况,遭殃的不仅是那个小孩,还有尹家数十口无辜的家人,也不知他们此刻都怎样了,还活着吗?
段锦瑟见浣溪神色黯淡下去,耐着性子把态度放好了点,“别乱想了,那个孩子的家人,我会重金安抚的,况且那小孩也得了重病,说不定自己也会死掉。”他说着这样的话,脸上并不见丝毫怜悯同情,让浣溪有些失望。
失望也好,伤心也罢,无论如何她并没有能力去拯救什么。
浣溪在这座名为“樱花堂”的府院里住下来,宅子里有很多护卫,她知道多半是因为她才这样戒备的。
她也知道了段锦瑟用什么办法救下了她,当四王爷把万一有人追查该说的口径告诉她时,浣溪听的有些脸红。
此刻,她肚子里应该怀着一个四王爷的孩子,不管是真是假,所有人都是这样认定的。
可是,孩子应该一天天长大,她这个莫须有的宝宝,要怎么掩人耳目呢?
他会真的试图让她怀一个他的孩子吗?这个念头是在一天夜里涌起来的,之后,她就失眠到了天亮。
段锦瑟并没有那样做,至少暂时没有,连暗示也没有。
他在她面前一向很规矩,只在一天黄昏,她陪他在园中淡饮了几杯清酒后,他看她的眼神浮现出了男人的欲望,浣溪很敏感的感觉到了。
那欲望并不像段锦池曾经的露骨汹涌,而是如杯中的酒一般,清亮,荡漾,似风拂过,只有淡淡余温。
嗅到端倪的浣溪忙低了眼,不敢与他直视。她以为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抚摸,亲吻,或是更多。她不期待,但在那片刻思索后,她想,如果是他要的,她不拒绝。
她这么做,无关乎变情、不守女人的贞德,她只想回报这个男人。
四王爷为她做了那么多,单单是救她母弟这一条,就足以说服她献出自己的一切。
可段锦瑟没那么做。
她再抬眼时,他已经恢复了常态,望着一瓣飘落进他杯中的樱花,问:“你喜欢樱花吗?”
“樱花虽美,花期太短,美好一晃而过,让爱它的人失落。”浣溪望着身边缤纷的落樱说。
“那是它不贪心,开时就用力开,时节过了就不留恋地走,什么美好能一直守住不变呢?”
显然,他是爱这樱花的,否则又怎能种满园子的樱花树。
“我还是喜欢梅花,开在别人不能开的季节,迎雪飘香,娇艳伴冬,不但为最落寞的时节添了颜色,花还能加工成名贵药材,生津解毒。”她眼望着逐渐凋零的樱花,目光好似把它们望成了傲雪的腊梅。
段锦瑟面露不屑,“梅花有什么好,为别人的落寞添了彩,谁又知道它的寒苦?”
“你又不是梅花,怎么知道梅花寒苦?”不过是闲聊,浣溪一时兴起跟他争辩个对错。
谁料四王爷却露出了生气的样子。
真是的,男人怎么能小心眼呢!
不过浣溪还是有点后悔,本来陪着他喝酒是想哄他开心,这种事哪有争的必要。
“其实我也喜欢樱花。”她亡羊补牢地说。
“算了吧。”心思已经被对方看出来,“喜欢什么是你的权利,只要你要想清楚,樱花至少在最美的季节盛放过,梅花呢,苦了一冬,却未必有人真心怜赏过一眼!”
说这话的段锦瑟,脸色已经阴下去,他为什么要生气,浣溪想不通。
后来浣溪知道,这樱花堂是四王爷专为母亲修建的。
“初月夫人不喜欢樱花,很少来住。”一直在这外府伺候的一个小丫鬟,有一次对浣溪说。
段锦瑟的生母,她在郡王府的家宴上见过,很温婉清淡的一个女人,和这轻盈的樱花倒有着相通的神韵。
“她不喜欢樱花,也不至于因为这个辜负儿子一片孝心吧。”
“谁知道呢,有一次初月夫人和四王爷在樱花树下饮茶,不知怎的母子就争执起来,听说是夫人想把樱花砍掉改种梅花,四王爷就恼了。”
浣溪听得心里咯噔一下,“初月夫人喜欢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