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楚苏薄唇微微翕合，仿佛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干脆紧抿着唇不再开口。
慕凌云看见他轻轻蹙起的眉宇，于是停下前行的步伐。也不知楚苏在想些什么，走了许久才发现身旁少了一人。
他转过身，看着那个站在原地不动的人，过了良久才开口：“为什么知道那个谜的意思？为什么解得出谜底？”
他俊朗的脸上含着一抹疑惑，这一抹疑惑让楚苏看起来终于有了一丝人情味。
人情味。
这三个字用到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不管何时何刻，是悲是喜，饶是在面对身死关头之时……即便是一直带着笑意，楚苏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观众在看一幕皮影戏，慕凌云与这个世界形成了一出戏。而楚苏，他就是那唯一一个观众。他身在戏外，不管戏中是悲欢离合，是爱恨嗔怒，全都影响不了一个看戏之人。
就像慎郡王府办的花灯谜，不管易难，楚苏都能轻松解出。独独这一个，只有这一个，他却是理解不了。
唯有这个表达****的，楚苏解不出来。
然而，慕凌云也不知该如何对他解释。毕竟将这道谜的意思一说，常人大都可以理解。
这些个常人里，却并不包含楚苏。
此时这个身长如玉的少年站在眼前，他消瘦的身体在月白色华衣的笼罩下显得有些单薄，清凉明润的凤眼微微低垂，纤长的睫毛半掩着眼眸，遮盖住里面所有情绪与波动。
那抹疑惑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又似乎从未出现过。楚苏还是楚苏，他面容上的淡漠，眉宇间的疏离，都清清楚楚的印在这个年轻少年的身上。
又一群男女走过，其中有少女注意到这边的楚苏，立时面含娇羞。她眼神飘忽，步伐放慢，是一副即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
身旁的少年看见，蹙起眉头不悦的拉住少女的手，同时下巴一扬示威般的看向楚苏。却发现这人根本没注意这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纤细高挑的少女。少女肤色胜雪，下巴尖细，一副盈盈娇弱的模样。再看她的穿着与发髻，却是苏州时下最时兴的打扮。
苏州盛产苗条淑女与谦谦君子，想来这二位亦不是本土人士，而是打苏州而来的男女。再观二人的形象气质，虽说女方面有瑕疵，却还是十分般配的。
少年这一眼看去明白了良多，心中的不安与慌张也消散的一干二净。他洋洋得意的对牵着的人说了些什么，那少女娇羞的面容登时一僵。她扭头看了一眼远方的罗裙少女，转过身就对那少年拳打脚踢。少年不恼怒不闪躲，嬉皮笑脸的全都受了。身旁的一众男女也都面露暧昧的取笑起来。
慕凌云二人是与这一众人同时到达的东华寺。
此时这里早已是人声鼎沸，在熙攘的人群中不时有面带怒容的少女追打着一脸傻笑的男儿。少年郎们忍受着皮肉之苦，心中却都是甜丝丝的。
慕凌云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泛起一丝幢景，她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坊间的景象，看着人们脸上露出的真心实意的笑容。
后方突然一股冲力击来，慕凌云措不及防被撞的向前跌去。将要摔倒之时，手腕一紧，她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霎时吸入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她被人紧紧护住，任何的冲撞与拥挤都被这一双有力的手阻挡在外。
这一刻，慕凌云心头一热，之后是一片安详宁静——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纵使是在苏忠义身旁也不会产生。
仿佛……仿佛只要有这个人在身旁，她就什么也不用怕，什么也不用担心，她可以放下所有防备全心全意的信任这个人。
“哎呀——”
身后一声惊呼，然后是一道女音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忽而话音一变，这道嗓音突然极为甜腻：“呀！是你啊，方才我们一起到的东华寺，你还记得我吗？”
“蓝儿！”清亮的男音带着一丝恼怒，他刻意的压低声音，却没有多大效果：“你能否不要当着我的面与人献媚！”
“与你何干！快走快走，别在这儿碍事。”这道女音也刻意压低，却仍旧传到了这边二人的耳中。恨恨的声音再次变得甜腻，甜腻中又带着一点羞怯：“公子好啊，小女名唤……”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你说咱俩是何种关系！？那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要不是指腹为婚，本公子还不乐意娶你呢！”
“胡诌！通通都是胡诌！本小姐如何会嫁给你？即便是，那也是本小姐娶你！本小姐可是要纳遍天下美男子的，你可不要……哎呀！哎呀哎呀……你干嘛？你快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儿呀？我话还没说完呢……臭周琦！我要告诉我大哥你欺负我——”
充满怒意的女音越来越远，直到被东华寺的喧闹声完全掩盖。天边的烟花不是何时停了下来，人群中的吵闹却没有停下的趋势。
腰间环住她的手仿佛也没有松开的打算，慕凌云缓缓抬头，正对上楚苏弯起的眉眼，他难得的打趣道：“何时变得如此娇弱了？”
两人的鼻尖与双唇都离得较近，因此楚苏一开口，就有属于他的气息落在慕凌云的脸上。
她知道这句话指的是什么：“方才是我没有注意。”不然怎么也不会被一个小姑娘撞的险些摔倒“再者……那姑娘是个会武功的。”
楚苏眸光一动，也不知是为了这句话，还是怀中少女呼出的气息。
“那个力道，不会是普通人该有的。”慕凌云话音一顿，脸上登时带着一抹戏谑：“说起来，人家还手下留情了呢。”
话中意思不言而喻，方才那姑娘是故意为之。又因着怕伤了人，特意放轻了力度。
她呼吸间也带着凉凉的气息，喷洒在脸上，触动着每一寸肌肤。拂过脸颊，仿佛秋日的一阵凉风带过，虽说清凉，却也格外舒爽。
楚苏松开环住她的双臂，移开目光淡淡道：“进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