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宫鞋特有的哒哒声响彻不停,慕凌云在桌案前来回度着步子,明黄的罗裙倾泻在漆黑的大理石地面上,随着少女的动作而不停拖移。
“苏忠义还没有到?”轻细的声音中带着不耐,她已经等了许久,从最初的期待,到现在的烦闷。
“皇上,还没到。”林德半弓着身子:“刚着人去请,兴许这会儿正在敢来的路上。”
话音方落,便有宫女走进:“皇上,黑旗军苏统领求见。”
苏忠义已有三十七年的光景,却还是两鬓乌黑,身形修长健壮;他进来的时候慕凌云已经坐回玉塌上,努力压制心中情绪,开口便笑吟吟的道:“义叔叔还真是越活越年轻了呢。”
“臣参见皇上!”苏忠义微微弯下脊背,一双墨黑的剑眉给他沉稳的气质添上一抹凌厉。
他今日一身藏青色常服,半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下是一片朦胧的阴影:“皇上找臣前来可是为了今日朝堂上的事。”语气平淡,不似询问。
慕凌云突然敛住笑容,一双幽深的眸子定定的注视着他:“多日不见,朕对义叔叔甚是挂念,你,可曾想过朕?”声音难得的轻柔,慢慢是试探与期待。
林德一瞧这情形就知不对,忙带着两位御前伺候的宫女静悄悄的退了出去,两名宫女身形略显僵硬,脸色微微泛白,跟在林德身后脚步急促,头埋的低低的,不敢多看一眼。
气氛沉默,苏忠义不语,甚至半垂的眼帘也一动不动。
“每每夜半,灯火着灭,朕都会想起与你在长平的那些日子。”她眼神迷离,似在回想“那时朕刚刚继位,朝堂之上多是慕城的人,他曾身为储君,那时的情形对朕不利,朕便只有……”
“只有你在朕的身边……这些夜晚,这些夜晚朕看着身边的人……”
“皇上!”苏忠义徒然抬眸,一双狭长的眸子直直看进了那双幽幽的眼中:“今日户部吏部联手弹劾江城知府,此事不容小嘘!”
她本想说,这些夜晚看着身旁的人,却都不是他,只觉君不再此,从无它想。
“别叫朕皇上!”她忽而起身,大步朝那立的笔直的男人走去,奈何鞋跟稍高,步伐略有颠簸,却仍是抿着存唇他扑去:“你从前都是叫朕凌云,你叫朕凌云!”
她整个人都埋在苏忠义的怀里,双手紧紧的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那宽厚
的胸膛中:“我不怪你了,真的不怪你了,只是你不要这样对我……”
谁能想到堂堂楚国的女帝会是现在这副模样?这般的放低姿态,柔弱的不堪一击。
然而苏忠义闻着怀中少女身上淡淡的梅香,放于身侧的手握了又握,终是道:“皇上,君臣有别。”
她猛的抬起头,眼中已染怒意:“又是这套说法,你以往怎不怎般说?”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轻轻一声叹息:“那时,你还小……”
“那时,朕已经及笄了!”说着,软弱无骨的小手已经向下划去。
“皇上”他低吼一声,目光深沉,忽而道:“小儿残阳,可还安好?”
听闻此话她浑身一颤,怔怔的看着那张不显丝毫岁月的脸,那人眼中却没有丝毫作假,只是认真的看着她。
她突然想起征战回宫后,她满怀欣喜的去找他,他也如今日这般,轻轻的,淡淡的告诉她忘记从前,她一怒之下答应母后充盈后庭,他也只是一句“愿皇上早日寻得帝君。”七年来的感情,他便是这般说不要就不要了,没有丝毫的犹豫。
退出温厚的怀抱,一步一步朝玉塌走去,步伐坚定。
“朕如何知道”斜靠在榻上,又恢复了以往慵懒的姿态,眼角上挑,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模样:“还没去看过呢。”
他沉吟片刻,试探着开口:“听闻皇上最近甚是喜爱一位许贵人。”
“是啊,许侍郎家的大公子,不仅学识渊博,还颇为有趣,朕这些天都歇在他那。”她拿起一本奏折,随意的看了起来。
苏忠义又垂下了眼帘,面部的神情让人看不真切,怀中似乎还有着方才存留的香气:“历来**都是是非之地,宫里刚进的秀男,皇上还是雨露均沾的好。”声音平平淡淡,不带丝毫情绪。
她怔了片刻,忽而笑道:“苏爱卿,你是否管的太多了,朕的家事,与你何干?你,是朕的谁?”
“残阳他,到底是我长子。”
“哦?”慕凌云眨了眨眼睛,旋即放下手中奏折,淡淡道:“今日名册就会出来,朕不会亏待了苏贵人。”
“谢皇上。”苏忠义声音更显平淡:“那今日朝堂之事……”
她挥手打断他的话:“江城知府贪墨之事朕以着人去调查,我大楚这一年来国泰民安,断不能让他们搅得这天下乌烟瘴气!”
“皇上圣明,只是贪墨灾区钱粮,只怕不是一介小小知府就能瞒下来的。”
“朕又怎会不知?”慕凌云冷笑:“你以为这是第几次了?能让户部和吏部联手弹劾,可见牵连之广,他小小江城知府,朕送他几个胆子也决计做不出这等事来;朕不怕他们可劲儿的祸害百姓,怕就怕他们有所顾虑行事低调小心。”只有那些人放下提防,迫不及待的啃噬国家根基,她才有机会一网打尽。
他思忖片刻,遂道:“微臣是武将,有些事怕是不好插手。”
“要的就是你这种武将!”神色突变,眼中寒芒隐隐划过:“刀剑不长眼,他们如今肆意妄为,不将朕这个天子放在眼里,诸时便怨不得朕心狠手辣了!。”
“皇上说的是。”缓缓抬头,一张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情绪:“臣这便去着手安排。”
她突然抬头看向他,凝视许久才喃喃道:“苏贵人那张脸,和你倒是一点儿也不像,朕还念想着望月思佳呢。”
“小儿他,并不是物件。”
“是吗?”复又拿起奏折来看:“朕卷了,你且下去吧。”
“臣告退。”躬身缓缓退后,然后转身,没有半点犹豫的朝殿外走去。
烈阳高挂,梅园里的梅树光秃秃的,偶尔有鸟兽在枝丫上立足,也是不稍片刻便飞走。
不该它生长的时节,果然是连畜生也不愿意多看一眼。
他心中千回百转,唯有望天苦笑。
“苏统领!”身后有沉稳的脚步声靠近。
他没有转身,沉稳的声音中听不出情绪:“林公公倒是闲了,不用去服侍皇上。”
林德笑道,似开玩笑一般:“皇上自然有人服侍,不捞苏统领挂心。”
他走至苏忠义身旁,望着眼前的梅树林,笑语:“倒是苏统领,数年来都无人服侍可还习惯?苏统领日日繁忙,回到家中总是要有女人贴心伺候的,统领府家眷甚少,统领大人就连一个侍妾也没有,不知苏统领打算何时带一个统领夫人回府?”
苏忠义神色渐冷:“这是在下的家事。”言下之意是让他不必操心。
林德也不在说笑,目光灼灼的看着那双斜飞张扬的眼睛,这是这双眼睛让那位这般沉迷。
“圣上她生性淡泊,三年的征战生活便只有苏统领陪同,苏统领久经沙场自有一股杀伐之气,圣上难免对统领心生依赖。”
“只是当时圣上年纪太小,误将对长辈的依赖看做男女之情!”字字清晰有力,让她听的清清楚楚:“苏统领与亡妻感情深厚,以至于苏统领对她念念不忘。只是圣上年小,独以为这是所谓的守身如玉……苏统领,你说圣上她是不是心性尚未成熟,不能分辨事实?”
苏忠义薄唇紧抿,不发一言。
林德见此,不由面色阴沉:“苏统领,林德话已至此,倘若苏统领还是执迷不悟,下一回与苏统领对天长谈的,便不再是林德,而是太后了!”
他面色苍白,胸口闷疼,转头望那成片的梅树,良久忽而苦笑出声,旋即笑声越来越大,最后遂然转身,看着林德的目光森寒决然:“至一年前反军逐被歼灭,我便知道我和她此生缘已尽;直到太后劝我不要拖链她,那时,我们便再无可能!”
说罢猛然转身,衣决猎猎,惊起漫天尘灰,大袖一挥决绝而去,徒留被气力震落的叶子,摇曳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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