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文忠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冰冷的眼神,心中战栗不已。他连忙自我鼓励:你怕什么,他不过是个连一把剑都搞不定的废物!只要你杀了他,那柄开灵的剑就归你了,日后你一定会成为万剑山庄第一人。
欲望的诱惑是非常可怕的,它会使人迷失自我。文忠此时已经被琉璃剑弄晕了脑子,他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即使他今天夺下了琉璃剑,可轮得到他拿吗?白豪第一个便不会同意。
若是李慕华知道他们心中所打的主意,必然嗤笑:老子都征服不了的女人,你们这群银样蜡枪头能行?
李慕华眼看琉璃锁在了他的右手,索性左手使剑。沉重的双手简直快要将李慕华拖垮。谁都知道李慕华是右撇子,左手使剑,那跟赤手空拳有什么两样,这回,谁都不再将李慕华放在眼里了。那先前还被李慕华吓唬住的少年们纷纷提剑朝李慕华走去。
然而李恶来却挡在了李慕华的身前,怒视那群少年们。这时,白豪冷道:“李恶来,你的对手在这里。”
“嚣张!老子要不是手上没剑,几下便弄死你。”李恶来铁青着脸瞥了他一眼。
“哼,嘴硬。”白豪走来,从那些少年中夺过一柄剑给李恶来,对他招了招手,说,“让我来看看你的剑法是不是有你说的那么出色。”
李恶来担心李慕华,不肯与那白豪单打独斗。李慕华却开口道:“教训教训那个小子,别让他以为我们怕了他。”
“可你怎么办?”李恶来担忧地说。
李慕华冷笑道:“一群废物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好,那你可要小心了,我看你那琉璃剑不太对劲,我去去就来。”李恶来并不知道李慕华已经跟琉璃决裂了,还道琉璃只是闹别扭而已。如果让他知道现在的李慕华连抬起右手的力气都没有,绝对不会离开他的身边半步。
李恶来忽然使剑朝白豪刺去,有剑在手跟空手的李恶来,气势相差太多,白豪一看李恶来出手,便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竟将猛虎放出笼。
文忠见李恶来与白豪斗在了一起,这才冷笑着看着李慕华到:“别弄死了,慢慢玩!我要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这时,三名只有“后天五重境”的少年索性收剑回鞘,只用剑鞘朝李慕华刺去,毕竟李慕华现在是左手握剑,即便出手也没有多少杀伤力。而李慕华面对朝他刺来的剑鞘,费尽全部力气才用左手提起锈剑,却无法挡下任何一人的剑招,三名少年的剑鞘却毫不客气地刺中他的身体。沉重的打击不亚于三记重拳!
众人一看,便知道李慕华几无还手的力量,尤其是他的右手,竟像是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一样,根本抬都抬不起来。三个少年便再次朝李慕华攻击,这一回,有一个索性连剑鞘都不用了,而是改用拳脚,另一个剑做棍使,朝李慕华的脸上扫去,而最后一个则还是警惕地盯着李慕华握剑的左手,生怕他使诈。
李慕华先是被人狠狠地一脚踹中小腹,再被人重击右颊,左手想要抬起,却被人刺中手腕,连那柄生锈的铁剑都握住。这时,那群少年上来便对李慕华拳打脚踢,李慕华无法使用右手,只能用左手,双脚甚至头颅反抗,顿时被打趴在地,被揍得鼻青脸肿。
无奈之下他只能蜷着身体尽力避免要害受伤。
李恶来时刻注意这边的情况,眼见李慕华受辱,简直目眦欲裂,他怒吼着朝那群少年冲了过去,却被白豪一剑拦下,他仗剑格挡,可白豪手中长剑却连点十三下,招招要害,叫他根本无法脱身。李恶来只能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先打败白豪再说。
而那边,李慕华居然被揍得内脏受损,鲜血从口中益出。可他的眼神依旧冰冷,面无表情,看似十分沉静。可谁知道他此时的内心却如火山一般,即将喷发!他恨,恨自己的无能,区区三百斤不到的重量,竟压得他连一群真正的废物都打不过。
他又觉得憋屈,委屈,郁闷难挡。他甚至认为自己上辈子绝对是作践了琉璃她全家女性,甚至没放过人家老娘,所以琉璃这辈子才如此作践他。
有人说最沉的痛莫过于至亲的背叛。琉璃虽然与李慕华交往不深,但也实在不浅。两人之间的交往,那可是灵与灵的沟通。一人一剑本该配合得天衣无缝,真正做到“天下莫敢当”的境界。结果却落到现在这种被人围殴,连反击都不能反击的地步。如果没有问候人家全家女性的仇恨,琉璃何至于斯?
琉璃心里也是无穷的委屈啊。千年伤痛岂是说好便能好的?人家剑魔好歹也是个“剑圣”,一辈子也才得罪过她一回,便是那次弃剑。可你李慕华倒好,半点修为没有,天天得罪,还两次抛弃。恐怕在琉璃心里,没把你点天灯,阉命根,那都是对你仁慈的了。
只可惜亲者痛,仇者快。李恶来目眦欲裂,李慕华饱尝凌辱,周围的一群人笑得比什么都欢。
“散开,让我来。”文忠忽然开口,一干青少年们纷纷让开。李慕华见文忠来,颤巍巍地伸出左手,去握那柄重剑。文忠一直盯着他,直到他握住了剑柄,这才一脚缓缓地踩在李慕华握剑的左手上,用力地碾压下去。李慕华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疼痛竟令他咬紧了牙关。四根手指仿佛在遭受夹棍之刑,十指连心,剧烈的疼痛从左手传递到他的脑海,扩散到全身!
“叫啊,你为什么不叫啊!”文忠似乎是想起李慕华早上给他带来的羞辱。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揍过,这李家兄弟倒好,一个直踹他面门,一个铁拳无情,他今天一去医治,那医师便说他的鼻梁骨断了。文忠心里那个恨啊,他一定要废了这两兄弟,让他们一辈子在地上爬。“住手。”忽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屋内响起。竟是宁铁在宁婉儿的搀扶下出来了。此时宁铁的脸简直看不出人的迹象,干枯得似乎只剩下一张皮,原本还是黑白相间的头发已经完全雪白。看样子,现在的宁铁显然是回光返照,是死前最后一段清醒的时间。
文忠恶狠狠地看着宁婉儿,又看了看宁铁,怒道:“老东西,瞧你养出来的水性杨花的女儿,昨天才跟野男人私会,今天就找了个新欢,不过两个家伙都是废物。小贱人,今天你跟我走也要走,不跟我走老子今天就拖着你走!你生是我文家的奴,死也要做我文家的鬼!”宁婉儿的身子顿时一缩,而宁铁的眼中却陡然发出精光,一阵怒火从心底燃烧。他凄惨地想:若是我未曾受伤,怎会被这种混小子辱骂。
“婉儿,将他给我刺死。”宁铁冷冷地说,却仿佛抽空了身体内的最后一丝气力,双目一合,便倒了下去,而他最后的遗言,便是刺死文忠。
“爹爹!”宁婉儿发出惨呼,抱着宁铁的尸体泪流满面。此情此景,悲从莫名,闻着伤心,见者落泪。宁婉儿将宁铁的身体靠在门上,抬起螓首,一双杏目怒视文忠。
是他,就是这个男人,害得自己的爹爹被气死,大哥二哥深受重伤。这一刻,宁婉儿再也不是那个柔弱的宁婉儿,她快速凑近文忠,一掌拍去,文忠只觉得铺天盖地的真气朝他打来,竟是避也避不了,挡也来不及挡。他的身子顿时便被巨力拍飞,撞塌一户人家的围墙。宁婉儿一掌竟有如此威力,众人之前都从未听闻过,皆是大吃一惊。
李慕华却只是微微吃惊,没想到宁婉儿现在已经是“先天十重境”的境界,空手一掌便将一个大男人击飞如此之远,力量之大,连墙壁都震塌了。宁婉儿温柔地揭开李慕华伤痕累累的左手,两滴泪珠便落在的他的脸颊上,泪水顺着他的脸滑到他的嘴里,一品,既苦又涩。宁铁还是死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终究是自己。想到这里,李慕华的眼神便是黯然。
只是,让她嫁给文忠,让宁老爷子的绝学后继无人,让杜玉生那白眼狼占足便宜,难道这些又真的对她好吗?
李慕华很痛苦,他或许没有做错,他确实不该将宁婉儿交给文忠和杜玉生这样的人渣,但他也有错,错在自己实力不济,无法保护宁婉儿。
宁婉儿拾起父亲的重剑,一步步朝文忠走去。谁都不敢拦他,就连白豪,在看到宁婉儿刚才出手的刹那便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李恶来终于脱离了战斗跑到了李慕华的身边,将他扶起。文忠看着宁婉儿铁青着脸朝自己走来,神色惊慌,连忙惊呼:“小贱人,你敢伤我性命,我父亲绝不会放过你,万剑山庄也绝不放过你!”
宁婉儿却神色冷漠地缓缓举起剑。李慕华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滴血。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喊道:“等等。”
宁婉儿身子一滞,而李慕华则在李恶来的帮助下缓缓爬起,一步一晃地朝她走去。
他不能让她出手。
宁婉儿应该变强,却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保护自己。让她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承担所有的痛苦,这是不对的。李慕华绝对不会让她这样做。即便她显得很柔弱,即便她需要变得坚强,但绝对不应该是以这种方式。
李慕华走到了她的身边,从她手上夺过剑,低声道:“你虽没有父亲,却还有哥哥。在我没死之前,我永远都要站在你的前面。”
宁婉儿泪光闪烁,忽然抱住了李慕华。她的双手环住他的腰,头则枕着他的肩膀。李慕华很无奈,他就连抬起右手抚摸她的脑袋都做不到,他无法给予她安慰。
他轻轻推开宁婉儿,左手拖着巨剑缓缓走到了文忠的面前,冷冷地盯着文忠。他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的冰冷,如同看着一具尸体。不同的是,上一次文忠还只是感觉到了一阵恐惧感,这一次他却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李四郎!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文忠神色惊恐地喊着。
“下辈子如果还做人,希望你做个好人。”李慕华淡淡地说出这句话。而文忠在李慕华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忽然从地上弹了起来,面目狰狞,如恶鬼一般,怒道:“就你这废物想要杀我还早了点!”
他怒然朝李慕华刺出一剑,然而就在他抬手的刹那,一柄巨剑已然贯穿了他的心脏。文忠惊愕地低着头,望着贯穿自己的胸口的巨剑,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连手都抬不起来的李慕华此时出剑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他更想不通的一点是,李慕华明明用的是左手,可为什么比他的右手还要快!
“抱歉,忘记告诉你,我的左手,只会一式快剑,孤星剑。”
这是文忠闭上眼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