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声吟诉着故事,送到遥远的地方,璇玑楼上他蓦然停下看着眼前的杀手,淡淡道:“做的很好!”
脚下跪伏的人举起高高的长剑,沉默低着头,是他在那次暗杀的时候刺伤主上,所以想以命谢罪。可惜,没人能看穿凌月公子的心思,缓缓抬头那张脸上的一道疤痕从鼻梁划到侧面,好在是保住了眼睛,神色依旧冷厉寒光。
“你很忠心,也足够勇敢,以后就做璇玑楼的堂主吧!凝雪涧所有杀手由你带领”
“是,公子!”
钟离卿挥手,那人很自觉的退了出来。桌案上的信笺,是烟雨阁的情报,写的是枫溪村的一批无赖被秦宇恒五花大绑送回血刃盟,当着盟主的面一个个的处死,然而对方也只能干瞪着眼,之后又好言好语十里相送。
忽而风烈急匆匆一袭青衣直接落到阁楼檐角,几个翻转身影进来,匆忙道:“大哥,小娴不见了!谷口的弟子说你差她去做事?”
“哦,她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吗?”钟离卿似是愤怒,又似无所谓,道:“告诉谷口的守卫,以后没我命令,不准放她进来!”
“大哥……!”风烈焦急说道,徒然无果,最后急切离开,蓦地被身后一声“站住”大喝停顿,他转身怒道:“你不认她,没关系,但是她也是我风烈的妹妹!我不得不管”
钟离卿霍然起身,对着他回话:“既然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我钟离家从今以后再也没有这个人!”
风烈上前两步,争论道:“就是因为这里不像家,所以才逼得她走投无路,逃离凝雪涧,大哥你真的以为她是自愿的!这些年你给过她什么?”
倏忽间一阵风过,那道青影划过眼前落了下去,钟离卿静静看着那个方向愣在那里。他的确不曾给过她什么,也没要求她做过什么,只要她留在这里安心的过一辈子,就好。
第二日,风烈备了快马到谷口才知道,昨夜大哥已经先行走了,他些许欣慰,或者等他们一起回来的时候,真的就是一家人同一心了。
官道上,一人一马疾驰奔跑,墨黑色的衣襟随着风动飘舞在后面,骑马的人最后停在了岔路口,辨别方向后向右的一排竹林小道继续前行。他急切的挥着马鞭奔跑,哒哒马蹄声在小道上未曾停歇,默默念叨:“青衫,你在哪里?在哪里啊!”
飞马急冲的黑影便是萧岚,他听到她受伤后快马加鞭的赶至如来客栈,可惜那里的一片焦土告诉他穆青衫肯定是发生了意外,但是他不信她会死在废墟里。可是,无论他在怎么找,都没有打听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最后想到的只有柳府,锦年在那里或许是唯一最能去的地方。
黄昏时分,天空倏然乌云密布,黑沉沉的天像是压下来一样,“霹雳”一声响雷,惊得棕马急刹蹄子,萧岚拍了拍马头安慰,怔怔望了望天空,狂风肆虐很快就有一场大雨,他翻身下马拉着缰绳往道路边缘走了走,又四周环视一圈,路边的林子很深看不清方向,前方倒是有座山,不过距离此处还是略远,看来只能去那山峰下先避雨之后再探路。
烈风夹杂着枯枝乱叶四处飞荡,视线彻底变得混沌迷蒙,忽然有马蹄声从前方传来,风沙里一个汉子夹带着个女人在马鞍上,风驰电掣般从他眼前掠过,那女子被布捂着嘴,一双莹莹慧眼在片刻间停留在他身上,带着祈求哀伤的神色看着他,远远的看向这边。
“霹雳”雷动,天际惊起隆隆声响,大汉的马在顷刻间仰头长啸,几近疯狂的扭曲着身体,使得座上的两人颠簸晃动,因为抓不住缰绳后边的大汉先掉了下来,而那女子在大汉掉下去的时候双手因为长时间压在身下变得麻木,没能抓紧马鞍也滚落在一边。
粗野的大汉重重地摔在地上支支吾吾叫喊,顶着狂风爬起来看向那个女人,粉色的长裙些许被撕裂,大怒道:“******,该死的天气,你个小娘们害死老子了!”
那女子蓬头垢面还被蒙住嘴“唔唔……”地说不出话来,勉强站起来后要解开捂住嘴的布,却被那壮汉制止,她用力挣扎毫无起色,一阵狂风扬起沙子,壮汉闪躲风沙被她挣脱,待到风过女子已跑远,壮汉怎可干休,急速向前跑了数十步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臂,接着一巴掌扇过去怒道:“好你个小贱人,迷晕你还能这么大的力气跑!”
“放开我,放开!”趁方才的风沙,她解开了头上的布条大喊道。可一只手被擎着使不出力,豁然她不知右手从哪里拿出一把刀,吓得壮汉一愣,谁料竟然是向自己刺去。“铮”地一响,一把剑挡开她的匕首,接着一件洞穿那壮汉的咽喉,拔剑出来的刹那,血“噗”的一下喷了出来。苍穹上沉闷接连着几声雷响,哗啦啦地大雨倾盆而至,那女子颔首微微一笑,随即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萧岚停了片刻之后,转身离开。
后面躺在地上的女子,被倾盆的雨水浇洒,湿漉漉的躺在水里,旁边壮汉的血将女子的衣服染得绯红,她的脸浸在水里,凌乱的头发似是藤蔓乱爬在脸上。萧岚仍背对着她,大雨淅沥沥的伴着响雷愈下愈大,衣服被淋湿,而他的心似乎冷到极致,多少年的那个雨天,同样的画面刻在脑海里,终身难忘。
他在走出第十步的时候,转了身,过去抱起雨水里的女子,水哗啦啦的从衣角倾泻,像是瀑布的细流,一缕缕落在水里,和红色的血汇集一处渐渐淡了颜色。
山沿的凹洞里,篝火温暖摇曳着火苗,萧岚静静地挑着柴木,此刻外面的雨还未停歇,可心里如焚烈火,挂念着青衫到底会在哪里,是否也躲过这场大雨。
一会,粉衣的女子醒来睁开眼就看到他,有些惊恐,然后蜷起身体抱着双膝愣愣发呆,一动不动的盯着火光无动于衷。身上墨黑的衣服滑落下来,那是萧岚烤干了外衣后给她披上去的,可惜她没有理会。
“真是个奇怪的女子,拿着刀不先保护自己却要自残身体!”萧岚看着她,淡淡笑意,随口问道:“你家住哪里,雨停了我送你回去!”
“小娴,二哥一直这么叫我,还有大哥……他!”
她倏忽开口,倒是令他有些惊奇,还以为被那壮汉吓傻不会言语了呢。萧岚看着她沉思了一会,又道:“你,不会武功?”
小娴点头:“嗯!”可脸色瞬间变暗,恐惧的她发抖。
“你,很怕你大哥吗?”
她微微的点了点头,不在说话。
萧岚叹了口气,静默道:“以后,不要在身边拿着刀了,你,不像是个会用刀杀人的女子!”
她不再看他,最后在篝火边看着晦暗的火光一点点灭掉,沉沉的睡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早。她看着萧岚在一边调息打坐,站起身来对他行礼道:“昨天……,谢谢你!”
“我不是有意救你,只是看不顺眼那个无赖地痞”
小娴有些困惑,听着他闭着眼淡淡说道,她向周围看了看出口,转身款款行礼走了出去。来到山沿边,外面的雨水形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水潭洼地,泥土湿滑的敷在地上,空气里透着草木清新的味道散在周围。
“你去哪里?”身后萧岚跟着她问:“你……,你家在哪里?”
“家在……!”
她突然不知如何说起,那个家是一道道枷锁封起来的笼子,是噩梦开始的地方,所有她逃了出来,若是死在外面,兴许会是一种解脱,然后一切都会结束。
“如果有机会,下次在见到你的时候,我教你习武!”他在背后远远的告诉她,虽然距离很短,可是她听得见,可不期望还能有下次的相遇,突然她觉得如果让昨日那个无赖杀了也好,然而那个人偏偏要抓她去要挟她大哥——钟离卿。
心底还是有那么点期望吧,她想知道以命为注的要挟对于那个心生畏惧的亲哥哥来说,是不是真的有用,本性的直觉是不愿超过了试探心理,自己作为筹码去证明这一切着实荒唐可笑。或许,她哥哥钟离卿在见到她的时候,会直接杀了她吧!如果真是那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