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儿是个急性子的丫头，早前说那山脚边有块土地不错，适合耕种，第二天一早就拉着虎子一起去了市集，说是要买些锄头，犁来以及日常用品。苏离和南嘉则守在洞边，利用砍来的木头以及从家里拿来的物拾，搭建一个简单的屋子。毕竟在风波过去之前，还是要在这儿住上一段时日的。
看着现在的气氛，其乐融融，心中倒是安逸不少。瞧着南嘉认真的模样，想起他跟蝶儿斗嘴时的情景，不禁暗笑，想不到平常文文弱弱的南嘉也有牙尖嘴利的时候。
苏离从一旁又抱来一根圆木递予南嘉，故意揶揄道：“我看你跟蝶儿挺配的，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没有？”
南嘉手中的动作霎时停了下来，抬起头望着一脸坏笑的苏离方才摇头道：“你多想了，我们没什么的。”
苏离显然不信，瞧着平日里他跟蝶儿斗嘴的模样，像极了一对小夫妻，还有他眼神里时常闪现的宠溺，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南嘉叫苏离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计，嘴中还连连道：“蝶儿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只是……你确实想多了。”
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苏离也觉察出来了，只是她从来不懂，南嘉的心里也藏了太多的秘密，就像那些被自己遗忘的过往一般，不是那么容易能轻易探寻的。
大暑的节气已经过了，又处在山中，晨起时倒甚是舒爽，这会子还未到正午，气温将好，干起活儿来也不觉得燥热。高长恭带了一些干粮从山下而来，苏离听到响动跑去一瞧，当看见他从马上下来，眸子正好与自己相对时，不知为何，心里略微颤了颤，才勾起唇角等他上山。
“你带了这么多干粮啊！”等到高长恭近前，苏离才看清了，不禁咂舌，他拎的东西可不少，估计够他们这些人对付十来天了。
南嘉也跟着上来了，看见之后也不禁吞了吞口水，一袋米，一袋子蔬菜，还有各种肉类……
高长恭拎着食物进了洞，瞧见他们在建屋子才问了一句：“看样子你们打算长住了，这些东西应该够你们吃几天了，这段日子都不要进城了，我会时常过来，需要什么跟我说，我给你们带来。”
苏离微有歉意，她不想欠他太多，总觉得再也还不清了，跟着他一起进了洞，不自在咬起了唇角：“其实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了，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蝶儿他们也去市集了，恐怕合在一起能吃个大半月了。”
“什么？他们去市集了？”高长恭猛一回头，快步走到苏离面前道：“他们去了多久了？”
突然的反应惊得苏离有些错愕，怔愣了半晌才喏喏道：“有半日了。”
“糟了！”高长恭暗道。这时，外面一阵吵闹声，苏离耳尖，是蝶儿跟虎子的声音。
接着，就看见虎子冲进了洞里，对着苏离喊道：“苏姐姐，城里出事了！”
“住口！”高长恭呵斥道，苏离还从没见到他大声说话过，一时也惊住了。蝶儿跟南嘉也追了进来，南嘉显然跟苏离一样，一头雾水不明所以，而蝶儿揪着衣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到底发生了何事？
“虎子，你说。”苏离看了一眼身边的高长恭，鼓励虎子把未出口的话说不出来。可是虎子显然是被高长恭方才的吼声镇住了，张着嘴巴呆在原地。苏离皱了皱眉，撇开高长恭走到虎子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告诉姐姐，到底发生了何事？”
“阿离！”
高长恭沉声道，看样子他是知道的了，只是为何要瞒着自己，想起这些，心中隐隐不快：“我有什么不可以知道的？”说罢，又看向虎子：“没事，说！”
虎子吞了吞口水，瞥了眼讳莫如深的高长恭，意识到自己方才似乎是冲动了。但是，面对苏离焦急的神情，又是为难不已。苏离急不可耐，摇着虎子的手臂道：“为什么要瞒着我？还有什么我不可以知道么？说啊！”
虎子舔了舔唇角，沉默了许久才嗫嚅道：“皇城那里吊了一个叫‘昔人’的女子，从昨日到今日已经暴晒一天了，说是要想她入土为安，你就得亲自去交换。”
苏离呆住了，抓着虎子的手也无力地滑了下去，高长恭在身后担忧地唤了一声，可是她根本听不见，满脑子都是昔人吊在城楼上的情形。突然觉得自己此时的安逸就是一种罪过，是用别人的命换来的！那夜的一幕幕又重现脑海，昔人落泪的眸子，就像一把尖刀，不停地刮着她的血肉，内心的罪恶感永远也无法消散。
苏离呆坐在地上，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爬起来，踉跄地朝洞口冲去。
“苏离，你要去哪儿？”
南嘉被苏离推去了一边，从侧边跑了出去，高长恭霎时也追了出去，这下大家才反应过来，也纷纷追了上去。
高长恭是有武功的，脚力自是比苏离快上不少，没一会儿便赶到了前面，拉着苏离的手臂急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你以为你去了她就会有什么好下场？你以为你去了她便会活过来么？你醒醒吧！”
苏离受不住力，跌倒在地，高长恭刚想伸出手去扶，想了想又收了回来。苏离怨怒的望着他，满眼猩红，早已盛满了泪水，对着高长恭吼道：“那我要怎么做？难道我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继续吊在那里？她已经为我而死了！难道用我的自由换回她的尸身都不行么！那一日要不是她，死的人就是我！就是我！”
“你冷静点好不好！”高长恭摇着苏离的身子，看着她现在这副模样，陷在痛苦与自责里无法自拔，他心里也不好受。或许，他当初就该狠心点，杀了她。往往死去的人才是最幸福的，活着的人，总是被痛苦的余温波及着，就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吐着鲜红的芯子，不知何时会突然蹿出来，咬得你措手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