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桐随着莺娘亦步亦趋地进了锦绣阁,这是她第一次接客,也是第一次走进这满是富丽堂皇的屋子,屋内遍地铺红就绿,锦帐、丝被皆绣着大朵金丝牡丹,红灿灿一片,几乎晃人双目,真如洞房花烛一般洋溢着喜庆。不过对于辛桐来说,此情此景恰恰相反,从踏入屋内行完礼开始,她就不曾抬头,不是不敢,而是仍旧不愿面对自己即将到来的被人狎玩的命运。
“爷,你看我们这位姑娘如何?貌美如花不说,即便沦落风尘,亦是冰清玉洁的,曾经也是大家小姐,诗书琴画那也是信手拈来的。虽说命运不济,不过今日遇到大爷怜惜,我们辛桐的造化就到了。”莺娘笑着说道。
那位老爷并未言语,一旁的人说道:“抬起头来。”
辛桐无法,只好抿紧嘴唇,低眉垂眼,抬起头任人观赏。
看到自家主子颔首,那人接着说道:“就是她了,劳烦鸨母把此人留下,我家老爷决定暂时包下她,多则两月,少则一月,这是订金,等事情结束了还有重赏。这间屋子也暂时归我们。不过,我家老爷身份贵重,此事就不足为外人道了。”说完,又递给莺娘一张银票。莺娘急忙笑纳,同时转身吩咐辛桐:“好好服侍老爷,千万不要怠慢了。”说完笑呵呵的出屋,哪还有心思管屋里姑娘的生死,即使辛桐被三人玩弄至死,只要钱财到手,其他都好说。刚刚还一副担忧的慈母情怀,眨眼间便消失无踪。人们常说的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真真体现如斯。
待莺娘转身出门之际,辛桐浑身几欲颤抖,不自禁的一声哀求:“妈妈,妈妈。”可是正处于兴奋之中满眼金银的莺娘哪里能听到她的声音。接着又从她身边走过两个高大的身影,出屋时轻轻关好门。屋内只余二人。辛桐的心越发紧张,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来。”一声低沉的声音传来,虽然没有呵斥却透着无形的威严。辛桐哪曾经历过如此,腿不自觉的向前走去。低垂的头被一只大手托起,辛桐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仿佛过了世纪之久,才听到一句:“服侍我更衣吧。”
“是。”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不过毕竟在红湘馆被精心教导三年,辛桐在发现这位老爷并无过多玩弄恶意后,心才稍稍放下,小心服侍他洗漱更衣,直到他躺在床上休息后,辛桐才把心放到肚里。虽然不知这位爷到此的真实目的,不过自己最起码是安全的。如此一晃就过去了十几天,辛桐这才真正放松下来,全心全意把他当主子伺候,而不是客人。
自那日与夏倾颜把酒言欢后,靳谦凌的心情异常轻松愉悦,回来后即刻安排人暗地调查近期到中都的西北人口,不出两日便在南街查出一间院子有古怪,然而等他带人过去时早就人去楼空了,靳谦凌亦不气馁,至少现在自己的行动已经扰乱了逍遥王原先的布置,只是不知这次失策后他还有什么其他后招。一晃数日,仍旧寻不到人,靳谦凌决定暂时放放。不过,近日还有一件喜事传来,即是南炀王旗下威武将军已经带人镇压了中都东边靖州的叛乱,不过月余时间,一万余众亲兵,就把靖州四万反民的暴乱平息,而且还拿下敌首,现在正准备进京献俘。靳谦凌看完折子后,一方面欣喜中都大患得以轻松解决,另一方面又心生惧意,南炀王旗下的一名将军都如此骁勇,恐怕那南炀王本人就更深不可测了。想到此,靳谦凌放下公文,揉揉额头,决定放松一下心情,随即决定再去会会那位能从南炀王手下轻松逃离的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夏倾颜近日过的无比放松,每日不是弹琴就是练字,偶尔兴致来了,还会拉着仕画三人教她们跳跳舞或是唱一唱她前世听到的一些被仕画认为陈词艳曲的小调,日子过的倒也惬意。直到外边禀报靳谦凌来了,这才放下和仕画的嬉闹在厅门口迎接。靳谦凌一入门便发现这院子稍稍有所变化,原本洁净清爽的两侧,增加了四个大缸,缸内居然窈窈亭亭的开着几朵白莲,让原本肃静的小院增添了一抹秀色。也是,在江南水乡住的习惯了,忽然来到异乡,总会寻一些寄托吧。
二人见完礼,入厅落座后,夏倾颜问道:“靳公子难得雅兴,居然有空来我这小院坐坐?”自从上次相谈甚欢后,二人已经不再过分拘泥,说话也就随意许多。
“不瞒夏小姐,这偌大的中都还真是无靳某可去之处,想想也只有这间院子还能容我这闲人,便来叨扰了。”
“您也忒自谦了。要说闲人那是指吾等小女子,怎能用在公子身上。不过,您要是想忙里偷闲一番,我这里还真是可以收留您这可怜人。”
靳谦凌也笑道:“可怜人?夏小姐说的倒是贴切。靳某还真是这中都最为可怜之人。别家公子可以游玩赏花,听风吟月,靳某也只有在小姐这里才可歇息,真真是可怜。”
“如此,那今日便把公文丢了吧。我刚刚教会仕画她们一舞,名为长衫,舞意为凯旋而归的将士庆祝,一会儿也让公子点评一番如何?”
“如此正好,靳某亦收到一份谍报,威武将军镇压靖州叛乱,不日即将凯旋,到也应景。”
“威武将军?”夏倾颜忍不住问道:“可是南炀王旗下之人?”
靳谦凌忍不住奇怪,难道她还对南炀王如此关注?“正是,前些日子从江南赶去靖州的,夏小姐与他相熟?”
“不曾见过,不过小女的哥哥在威武将军旗下效力,许久不见,也不知近况如何?甚是想念。一时失态让公子见笑了。”
靳谦凌亦是黯然,背井离乡家人尚不知,确是可怜。“不知夏小姐兄长如何称呼,靳某亦可帮着打听一二。”
夏倾颜急忙起身行礼道谢:“靳公子,实不相瞒,小女本是梁州知州之女,哥哥夏儒安在威武将军旗下任主簿,您若有他消息,可否让我们兄妹一见.您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堪忧,也不好与家中通信,唯恐累及父兄。”
靳谦凌从未想到,夏倾颜居然是朝廷大员之女,为何从未听过她的盛名,转念一想,也明白过来,夏家此举实是明智,否则以当今圣上之声名,听闻哪里有窈窕佳人,早就派人强进宫里了,怎还会留着清白至今,想必夏家是真爱护此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