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夏倾颜依旧睡到辰时一刻钟方才缓缓起身。红月和橙月入内服侍她洗漱,紫月则吩咐人摆好了早饭。昨天未曾见到逍遥王,让夏倾颜的心不再紧张,然而昨天听到的那些言论依旧对夏倾颜影响颇深。尤其昨夜辛桐的举动,现在细思量起来,仿佛不仅仅是被三言两语就能吓得魂不守舍的人,是不是她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辛桐去哪儿了?”用完饭,夏倾颜状似无意的问道一旁的红月。
“昨夜辛桐姐姐值夜,现在恐是回屋内歇着去了。”红月知道辛桐是陪着小姐一块儿来到王府的,感情自是要更深厚一些。
“正好我亦有些事寻她,我们一起去瞧瞧她可歇好了。”红月急忙陪着前往几个丫鬟休息的小院。
院子里郁郁葱葱的种着两排细槐,这里居住着梧桐苑内的一等和二等的丫鬟,辛桐因身份相比其他人来说更为显贵些,故而住着两间正屋。夏倾颜掀帘入屋时,辛桐正独自躺在床上,不知思量什么。因为夏倾颜并未让人通报,故而辛桐不知道夏倾颜的到来,直到看到一个人影靠近,这才看清:“小姐,您怎么来了?”辛桐诚惶诚恐:“奴婢这里脏陋不堪,您看……”
“哪来如此多的规矩,我瞧着你这干净整洁,甚和我心意。”夏倾颜打断了辛桐的言语。然后摆摆手,对着跟来的红月说道:“你去门外守着,我又几句话和辛桐聊聊。”
红月急忙退下,更加确信辛桐姑娘与小姐关系不一般,否则怎会这么关心一个奴婢呢。红月刚刚也瞥到辛桐红肿的双眼,不知受了什么委屈,自家主子竟然亲自过来安慰。看来自己是跟对了人,有一个体恤仆人的心软的主子,自己的前景比什么都强。
看到红月走出屋门,夏倾颜才坐到床边,摁住要起身的辛桐,低声说道:“你不要动,咱们这样说话还方便些。”
辛桐一脸神色恍惚,夏倾颜又说道:“我知你心里有无限隐情,可是如果不说出来,只能烂到肚子里,说不定哪天就因此送命。人们常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虽然我不说自己一定能为你解忧,但是我们都是沦落天涯之人,我定会想办法帮你的。你要真有难言之隐,不妨告诉我。”
辛桐何曾受过此等珍护,一时感动的热泪盈眶,咬咬牙终于道出了实情:“小姐,奴婢本是中都城内红湘馆的姑娘,三个月前,王爷到了馆里……”辛桐一五一十的从自己服侍逍遥王开始,到被赎身以及从中都来到凉城的经过细细讲来。不过,最令夏倾颜震惊的是:“你说什么?长公主撞碑自尽是逍遥王散步的谣言?”
辛桐点点头:“当时奴婢在外面服侍,听到王爷吩咐方侍卫他们去做。奴婢没想到竟然是公主的事。小姐,您说,王爷会不会杀人灭口呀,奴婢知道了这么天大的秘密,王爷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小姐,您要救救我呀,我好害怕。奴婢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闭眼,就怕王爷派人过来,呜呜……”辛桐低声哭泣起来。
夏倾颜这才明白辛桐害怕什么,如今公主自尽的谣言在凉城传开,那逍遥王唯恐消息泄露出去,肯定会对辛桐灭口的。毕竟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虽然他谋反的心意已昭然若揭,然而毕竟现在时机不对,他还没有寻到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如果外边散播出去长公主因逍遥王而死,那他更加没有借口了,甚至有可能成为其他藩王起兵的理由。
辛桐看着夏倾颜沉思不语面色沉重的表情,心里更是恐惧:“小姐,您一定要救救我。”
“你先别急,让我想个万全之策。这两天你哪都不要去,就在院子了称病,等我想好了办法,在过来寻你。”
“谢谢小姐,您的大恩奴婢……”辛桐忍不住在床上重重的叩头。
“好了,你不要着急,越急反而越容易露出马脚。我这就回去了,你可定要好好歇着,不要再神思恍惚了。”
“奴婢知道了,小姐您放心,奴婢一定等着您帮奴婢想出办法的。”辛桐对夏倾颜充满了渴望,求生的欲望异常强烈。毕竟哪怕有一线活着的可能,谁都不愿意轻生。
夏倾颜一路沉思回到了前院,提笔想练练字平复一下心情,却落笔艰难,随手拿出一本话本,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只得放下。辛桐前途未卜,自己同样如此,区别在于她是性命堪忧,自己是婚姻被毁,余生无望。其实最终还是殊途同归,不过早晚而已。如此忧思再三,还是想不出一丝办法,到底该怎么办?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不能就让她这样在自己眼底下逝去吧?夏倾颜突然觉得孤苦无助,原来自己的能力在面对强大权势时是如此的微不可言。
傍晚时分,蓝月突然从外面跑进来,脸色苍白,竟然忘了行礼,大声对夏倾颜禀道:“小姐,小姐,刚才闫嬷嬷过来禀报,说,说辛桐姑娘没了。”
“哐当”一声,夏倾颜手里的茶杯应声而落,摔得粉碎。原来,自己怎么救就没有人家的刀子快,终是晚了一步。那个本事怀着期望脱离青楼能够过上平凡日子的小姑娘就这样走了,她才不过刚及笄而已,比自己大不了一岁,就这样走了?夏倾颜的泪再也忍不住留下来,人的生命真的是太脆弱了,这些奴仆在主人手里,在权势手里,仿佛就是终日忙碌的蚂蚁,只要你轻轻一捏,就会让她魂飞魄散。逍遥王,这些女人,尊贵如一国公主,低贱如青楼歌姬,都不过是你成就霸业的小小阶梯,你毫不在意的踩着她们的尸体一步步走向高位,那自己与他又算什么呢?现在颜色倾国,他会亲之怜之,会不会有一天自己色未衰,为了霸业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献出去?估计会吧。
夏倾颜止住泪,突然又羡慕起辛桐来,最起码你今世解脱了,说不定老天看你今生可怜会赐你来世好前程,而自己呢,前途渺茫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