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梁州城内最近的大喜事,恐怕人人皆知,当属梁州知州夏大人长子夏儒安,亦是圣上钦赐的朝散郎的九月大婚。九月初五,梁州各地的县镇首长已经全部到齐安排妥当,就等吉日了。同时,九月初六,夏儒安所在的忠武将军吕政辉竟然亲帅手下十余名将军到此庆贺朝散郎的大婚,这让梁州城的百姓更是深感与有荣焉。
九月初八一早,夏府门前就已经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夏儒安身着大红新郎袍,头戴燕翅帽,满脸红光,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上马前往隔街的宅院迎接新娘。甄梦箩已于昨日到了梁州,被提前安顿在距离夏府不远的一处宅院内候嫁。此刻的她,心情异常紧张,早早起来香汤沐浴更衣,请来的全福太太亲自为她绞面梳头,边梳还边念叨:“一梳梳到头,新人共白头;一梳梳到尾……”甄梦箩却神思恍惚,只觉得时间过得漫长而焦灼,一旁陪伴自己的母亲却笑颜如花,心满意足。女儿得了好归宿,自己还有什么遗憾,只除了……。大喜的日子,不该有什么杂念,甄刘氏急忙甩掉其他念想,满心满眼的看着自家姑娘盘起头,换成了妇人的打扮,从此不再是姑娘身,忍不住感慨,原本是一团粉红的嫩肉捧在怀里,如今却要嫁作他人妇,时光荏苒,难以挽留。
夏夫人自己感念之时,听到外面传来小厮的喊叫声:“新姑爷到了,新姑爷到了。”
甄梦箩忍不住一哆嗦,差点把妆画花了。一旁为她上妆的全福人笑道:“新娘子莫怕,这是大喜的日子,你可是娇客,现在应该是姑爷担心娶不到新娘子呢。”甄梦箩明白全福太太所言,面色羞红的低下头。
外面的夏儒安则没有那么轻松了,先是被一群人簇拥到院门前,被院子里的甄子墨带头出难题,考校新姑爷的文采。虽然夏儒安不惧,可是今天毕竟日子特殊,一时头脑迷糊,亏了儒文几人的帮衬这才险险入院;到了新房门前时,连着叩门,却被拒绝,屋内的婆子丫鬟一致嚷嚷向姑爷要赏钱。夏儒文身为舅弟自是把绝色发挥的淋漓尽致,从窗户里扔进了十来个荷包,里面尽是一两银子的银馃子,屋内的众人一声呼和抢了过去,夏儒文和几个夏儒安的军中挚友这才趁机撞开了屋门,一轰而进。
屋内的甄梦箩早已经静静坐在床前,头上盖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遮挡住了满脸的羞涩和不安。
梁州习俗,新娘子出门要新郎亲自背出去,以示夫妻一体同甘共苦,两侧是自己兄弟相伴,以示娘家始终相随,婆家莫要亏待。夏儒安入屋后,看到一身大红喜服的甄梦箩亦是心里激动,在众人吆喝声中弯腰,甄梦箩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附到夏儒安背上,夏儒安小声说道:“扶紧,要起身了。”甄梦箩红着脸答应一声,众人一片笑语,随侧的甄子墨笑着随大家出了屋门,送新娘子上轿。一路上吹吹打打转了半个梁州城才算回到夏府。新人拜堂完毕,被直接送入洞房。
洞房内只有几个至亲的家眷相陪,在喜娘的招呼下,夏儒安用喜秤挑走盖头,大家纷纷称赞新娘子容颜如玉;接着喝合卺酒,喜娘在一旁喊道:“俯仰相合,夫妻顺和。”众人又是一阵欢笑,甄梦箩的脸上越发显得红润。接下来是丫鬟端来一盘饺子,亲自夹给新娘子咬了一口,外面就有人问道:“生不生?”
甄梦箩小声应了一声:“生。”喜娘又是高声喊道:“新娘子说生。早得贵子,百子百福。”
最后是喜娘亲自剪了二人的一绺头发绑好结,放到特制的荷包里,寓意此生结发,白首到老。
一番仪式,终于礼成。
夏儒安在众人的呼喝声中被拉出去敬酒,屋里的几名亲友亦逐渐出去,给新娘子留下独自空间,直到人员散尽,甄梦箩的心才算稍稍放松下来。陪嫁的丫鬟春郦和春莺急忙上前把她头上的贵重发饰除去,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刚刚准备就绪,外面传来江嬷嬷的声音:“夏小姐,您来了。”
夏倾颜迟迟才来,因她不方便在众人面前露面,只好在大家散去之后才能看望表姐。甄梦箩亦是明白因由,自是不会怪她。
“颜儿,你来了。”甄梦箩笑嘻嘻的起身。
“大嫂,”夏倾颜改口说道:“我怕你饿着,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几样点心,还有一盅燕窝粥,你先尝尝。”一旁的仕棋早就上前摆好。
甄梦箩高兴地说:“还是颜儿惦记姐姐,我从早上到现在除了刚才喝了一口酒,什么都没吃。真是饿的前心贴后背了。”说完也不客气,径直坐到桌前吃起来。
看着甄梦箩确实一副饿着的样子,夏倾颜忍不住打趣道:“大嫂,你不用着急,一会儿大哥回来肯定还会给你送吃的,必会饿不着你。”
甄梦箩一愣,这才明白自己已经嫁给了夏儒安,俏脸忍不住泛红,“你个坏丫头,看我明日告诉姑母,好好罚你个贫嘴丫头。”
“大嫂,我看你才最该挨罚,还口口声声的喊姑母,一会儿我回去就告诉母亲,让她老人家明日的赏封减一半留给我。看你还嫌不嫌弃我。”夏倾颜嘟着嘴,一副看你奈我何的模样。
甄梦箩一时改不了口,让夏倾颜抓住把柄,只得用手点着夏倾颜的额头说:“坏丫头,早晚有一天有人收了你,看你还去哪里耍贫嘴。”正说着,外边传来江嬷嬷和小厮蓝杉的说话声:“江嬷嬷,大少爷让奴才给少夫人送些吃食,另外大少爷委托小的传句话,如果少夫人累了就先歇着,不用等他。”
江嬷嬷道声谢,笑呵呵的把吃食送进屋。屋里的两人自是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声,夏倾颜揶揄的看着甄梦箩,甄梦箩的脸上红扑扑的透着羞涩,既有终身有靠的欣慰,又有良人关心的感动。
良缘得成,洞房花烛自是柔情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