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如血,将远处的起伏沙丘都镀上了一层赤红色。
“你什么你!就这样的一道水灵劲!抵御一下,要收十文钱!”那老者将手中抓住的灰色水灵劲朝叶度身前一扬,愠怒的说:“我吴天苟活了两百多年,也是从未听到过!”
那老者说完,将那道灰色的水灵劲往旁边一甩,那道水灵劲就是一闪,击中了其下的一块大石。
“轰!”
一声爆响过,那块大石一下就被轰成了粉碎,石尘四溅。
叶度神情完全惊愕住。
见到这老者一下将媚蛇所施出的水灵劲抓在手中,那两个女灵者已经知道了这老者亦是修为高深的灵者;就想要全力运转灵劲逃走,再一听到老者说出那句话来,立时吓得面如土色,浑身战栗着。
艳狐和媚蛇一言不发,随即跪在了地上了;眼中完全的充斥的惧意。
一见那两个本来气势汹汹的女灵者,一言不发的跪在了地上,叶度不得不再次打量了一遍这站在身前的老者:这老者一身衣衫褴褛,身形佝偻,四肢甚是粗短,顶着一个秃头,看过去宛若一只立着的乌龟;一张皱巴巴的脸,好似脱水严重的哈密瓜;上面长着稀稀落落的几蓬焦黄胡须;一双眼睛就好像已经浑浊的两汪污水,泛着淡黄色。
“老伯···”叶度疑惑重重的看向老者。
那老者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残缺不齐的牙齿:“现在是我帮你抵御住了这道灵劲,你是不是该付我十文钱啊?”
尽管不知道这老者是谁,但是看那两个女灵者如此畏惧,叶度眼睛在老者身上一转:“老伯,你是干什么的?怎么她们会这么畏惧你?”
“小子,你应该这样问我:‘老人家,敢问您尊姓大名?’并且态度还要恭敬一些,我才会告诉你。”老者得意的一笑,身形猛的一晃,却是极为响亮的咳嗽一声。
叶度白了这老者一眼:“你刚才都说了,你叫吴天;我又不是你,那么多废话!我现在只问你究竟是做什么的?这两个灵者沙盗竟然这样畏惧你?”
“放肆!”媚蛇却是鼓起勇气,朝着叶度呵斥了一声:“水灵尊的名讳,也是你可提及的么!”
“水灵尊!”叶度亦是有些惊讶起来。
在冰洞之中,贺纯曾经说过:灵者修为达到人境七级以上为灵君,达到神境后为灵圣,其上还可达到地境为灵尊,能达到地境的灵者极为罕见,多数顶级的修炼宗门都只有一两个修为达到地境的灵尊,那都是地位超然的祖师存在。
眼前这个老者竟然是一个修为达到地境的灵尊么!
那老者吴天手间稍稍一动,完全是轻描淡写的就是一道墨黑的灵劲射出,那道灵劲在空中陡然分叉开来,一下射到了那两个女灵者身上;瞬间就将艳狐和媚蛇各自冰封在了一块墨黑的坚冰之中。
“哇!”叶度不禁叫了一声,对这老者这样轻描淡写的就将那两个女灵者冰封,心中的震骇不言而喻。
“咳咳!!”
吴天却是剧烈的咳嗽起来,本来就佝偻的身形,更是弯曲得宛若虾米一般;这老者一顿剧烈的咳嗽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才神情沮丧的说:“我现在身中易藏的九重元阳焚天劲,将要身消魂灭,一身的修为不足万一;真是可悲可叹!”
“什么!这样还是你修为不足万一的时候,施展出灵劲所具备的威能!”叶度颇为不信,又想到吴天之前那些狂妄的话语,轻轻一笑,指着这老者说:“我知道了,你又是在说大话吧!”
“老夫纵横世间两百二十七年,从不妄语半句!”吴天轻蔑的回看了叶度一眼。
“两百二十七年!”叶度惊异了一下,又留意到他提及仙尊易藏,更是不解的说:“你刚才说仙尊易藏击伤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哈哈!这也当然夸张!”吴天神情凄惶:“仙尊易藏,倒是多光彩的称谓!小子,你刚才不是问我是干什么的吗?我就告诉你:他易藏是中洲诸国供奉的仙尊,我吴天就是这西北一方,万千强盗恶贼供奉盗尊!”
“盗尊?我在这诸条商道之上来回数次,却也没有听说过。”叶度伸手碰了一下鼻头。
那老者一双眼睛泛着寒光,一步趋身过来;叶度不禁心中升腾起无限的惧意,一种怪异的感觉升腾起来,就像这老者的身形一下变得高大了数倍一般;他就觉得自己对面的站着的是一座无比高的冰川,自己则是渺小无比的一只蝼蚁处在其下。
吴天伸手一探,一下将叶度腰际的赤红储物袋取了过去,灵劲一动,就从里面取出那坤元灵鼎来;此时那尊小鼎,由于其中还滋养着赤磷,就呈现出一层柔和的淡淡红色光芒。
“啊!老伯!”叶度一见这小鼎被取了出来,自然的就想到了贺纯的话:一旦有灵宝的讯息,那些神境的灵圣,地境的灵尊,都是趋之若鹜;拼死一搏,也要抢夺到手的!灵宝的价值已经不是用财物可以衡量的,而是用陨落的修者数量!他心中就暗想:“难道这老者要将他击杀!”
“坤元灵鼎啊!哈哈!”吴天神情宛若癫狂一般,双手颤抖的捧着那小鼎,一下就跪伏在地。
“趁机逃走!”叶度心中这样想,浑身却是完全动不了。他却不知道:这种修为达到地境之后,这些灵尊身上散逸出的灵压,莫说他只是一个刚踏入修炼的人境一级灵者,就是那些修为达到神境的灵圣,也是不能动弹分毫。
“芝达宁城的数万枉死冤魂!你们终于原谅我了么!”这老者悲怆不已:“在我将身消魂灭之际,终于让我得见一件灵宝!”
血色的阳光洒落,四下却泛起寒气流动的风劲。
水灵尊吴天跪伏在地,干瘦如鸡爪一般的双手高高的托起那坤元灵鼎,显得虔诚无比,整个人却是放声的痛哭。
过了好一会,这老者一下站了起来;那双浑浊的黄眼之中,充盈着精光。
上下的打量了叶度一遍,吴天浑身就泛起那种墨黑的劲气,口里平静的说:“小子,我要用搜魂,看看你一个初踏入修炼一途的灵者,怎样获得了这九大玄器之一的灵宝!”
灵者可以通过灵识进行搜魂来获取他们脑海中的信息;不过若是修为在地境之下,一旦进行灵识搜魂,被搜魂的人必然会身消魂灭,尸骨无存。修为达到地境灵尊之后,进行搜魂,被搜魂的一方才会无恙。
吴天口里说完,一道强横至极的灵识就一下涌进了叶度的脑海中。
那些所有经历过的事情,都在脑海里快速的翻腾起来:
幼小被逼离家,受尽磨难,在万驼城中艰难求活,将死之际学会蜃气留影之中的人影挥剑,努力的练剑,冰洞受困····
一件件的事情一闪而过的放了一遍。
这样的灵识搜魂,自然会带动被搜魂者随着那些讯息的重现而情绪波动;就见叶度一时欢笑一时流泪;搜魂刚开始的时候,这少年是一直的笑语声声;后面就完全是一阵阵的抽泣,最后是痛哭;一遍搜魂下来,却是悲痛的哭泣远远多过了欢愉的笑声,两行泪水沿着脸颊流淌不止。
“人生在世,本便是苦多乐少;只是不曾想到你这小子,这样的年纪,竟然经受了这样多艰苦磨难。”完全搜魂了一遍叶度的经历,吴天不禁慨然而叹:“更难得的是
这样多的苦难之下,还能这般的努力和坚持!”
搜魂完毕之后,由于那种剧烈的情绪波动,叶度完全脱力晕倒在地;这水灵尊伸手将他一下托住,走到了那块黑色的“罪石”之上。
那块光洁的黑石之上,赫然有两个浅坑。
吴天将叶度放到了黑石一侧,然后双手托着坤元灵鼎,跪到了那黑石之上;那块黑色的“罪石”临空伸出,这样跪到其上,眼睛看过去,整个芝达宁城赫然就在其下。
一张张的面孔在泛现,一件件的事情就那样的纷纷呈现。
所有的一切都渐渐的变得模糊。
就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地方,四周都是浓雾,什么也看不清,尽力的往前奔跑。
微微的风刮过山林,那些树叶轻轻的摇动,发出一些不能形容的悦耳声音。
走过林间,随着叶度逐渐前行,两边腾起一群群的萤火虫缓慢在空中浮飞。
“咕···”不知名的鸟叫声长一声短一声的突尤响起。
一路走过,那娟娟流淌的熟悉小溪依旧,转过那株大树,一块青石就出现在眼前。
“那是我家。”
叶度朝前看去:漫天的星光下,那是一栋灰白的小石楼;二层的窗口,一盏油灯正微微的摇曳着。
“那灯光未熄灭,我母亲仍安好,只是不知道在军中服役的父亲是否归来。”叶度眼中兴奋而激动。
时间,改变了多少东西,也让多少东西在记忆中变淡;唯一不变的却是这家乡情景,愈来愈强烈的也只有这回家的感觉。
叶度不能自制的就朝那小石楼奔了过去。
应该是深夜,漫天的星光照耀,整个山村显得分外的寂静。
在青石板道上一路奔跑,经过村外那些黑石,经过村口高大的石碾子,经过那个空旷的圆场;叶度的脚步逐渐变慢,心跳却迅速的加快,那盏明亮的油灯一路在前引导,再走出几十步,便是家门口。
“咔嗒。”
听到一个清晰的拉门闩声,便看到家门缓缓的动了一下。
缓缓的走了过去,就像小时候在外面玩得太晚,担心回家遭到母亲责骂一样忐忑;伸手一推,门果然是虚掩着的。
推开门小心的走了进去。
屋中的木桌上,那熟悉的油灯发作昏黄的光,母亲站在桌边,抬头看了叶度幸一眼,微微一笑:“果然是叶度回来了,我就说嘛,你父亲的脚步应该比你重一些。”
“妈。”叶度嘴巴张合了几下,却在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眼睛十分酸涩,终于挤出一句带哽咽的话:“我回来了。”
这样一声叫喊着,叶度一抬手擦掉眼边的泪水,睁开眼来:山风拂过,却不是深夜。
“叶度,你梦到回家了么?”旁边就响起一个声音,叶度侧目一看,就见那个老者吴天跪在那黑石之上,转过头来,正盯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