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廷听说是太医,将目光投到了天恒身上。
天恒走到床前,躬身施礼,“温将军,在下杨天恒,奉皇上之命来为温将军诊病。”
温廷费尽了力气说道,“有劳杨太医了。”
子诺此时已将药箱放在了桌子上。
温柏为天恒拿了张椅子放在床边,天恒为温廷把过脉,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话都没说,冲着子诺使了一个眼色,子诺心领神会,暗暗地点了点头。
“杨太医,怎么样?”温廷的声音还是很微弱。
天恒微微笑了笑,“温将军,明人不说暗话,您的病情骗得了别人,可是骗不过天恒。”
温廷并没有慌张,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这笑声十分洪亮,一反刚才的虚弱之态。“看来,皇上派来的太医医术果然高明,没错,老夫只是吃了点加快心率的药,以制造假象。”温廷说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一下子恢复了神采奕奕。
天恒倒是被温廷的坦白所惊呆了,“您为何如此?”
温廷苦笑了一下,“我不能在让我的将士们白白送死。”温廷一边说着,一边叹着气,让人觉得,这个看似精神矍铄的老者背后有太多的苦涩。
温廷又接着说道,“如果杨太医一定要实情回禀,老夫只有以死来谢那些含冤而死的将士。”
“看来,温将军决心已下?难道真的看着天下大乱而坐视不理吗?”天恒追问道。
温廷点了点头,“老夫早已无心天下,只求苟存于世,如果杨太医连这样的愿望都不肯满足老夫,老夫也不强求。”
“不,将军若是无心天下,为何还让温公子踏上仕途呢?”子诺还是站在天恒的身后,终于搭话了。
这一句话,戳中了温廷心底的结。温廷本是并没有注意这个“小太监”,听他这么说,倒是有些吃惊,这些话,不该从一个小太监的嘴里说出来,他抬起眼看了看子诺,对这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太监刮目相看了。
温廷一向是欣赏有才之人的,一个太监能说出这样的话也可见一斑了。温廷用一种近乎赏识的目光打量着子诺,“飞影为官,那是他的选择,可是老夫的心,早就已经被伤透了。”
子诺点了点头,“当年温将军战胜而归,却遭奸人陷害,皇上不但不赏赐,反而以谋反之名问罪将军,抓了将军的家眷和亲兵,温家的亲兵誓死反抗,就在这个院子里,展开了一场血战,死伤无数。”子诺顿了顿,“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被关入天牢,将军也没能幸免。后来,真相查明,皇上复将军原职,将军却毅然辞去,只求归隐一生。皇上心中愧疚,没有答应将军还乡的要求,将将军安置在了京城。”子诺将那段故事娓娓道来,饱含着同情,就好像曾经亲身经历过一样。
温廷惊住了,那段故事,几乎再没有人了解得这么清楚了,即使了解,也很少有人提起,毕竟那是皇上不光彩的决定,而这个小太监,却好像一切都历历在目。
“你怎么知道这些?”温廷吃惊地看着子诺。
子诺浅浅地笑了,摘下帽子,将发簪从青丝中抽出,满头的黑发一泻而下。俨然仙女下凡一般。
温廷呆在了那里,一动不动,这简直是让人难以置信,刚刚还是一个提着药箱的小太监,一下子成了倾国的女子。
“将军还记得我吗?”子诺向前走了一步,微笑着问温廷。
温廷上下打量了许久,“难道?”
子诺轻轻点了点头,“正是子诺。”
温廷听了这个名字,心里又是一阵的震惊。他曾经和子诺是有过几面之缘的。
“参见颖妃娘娘。”温廷赶忙从床上下来,跪倒在地。
子诺俯下身来,用双手相搀。“将军不必多礼。”
“娘娘今日来是奉皇上之命说服老臣出兵的?”温廷也不卖关子,直接问道。
子诺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是子诺自己求杨太医带子诺过来的。听说将军病了,特来看望。”
温廷自然是对此将信将疑,但是对着子诺,不知道心中有怎样的滋味。“老臣还没有机会谢过娘娘当年的救命之恩呢!”
子诺摆了摆手,“将军不必客气了,子诺救的是皇上。”
温廷又接着说,“请娘娘不要怪罪老臣,聪明如娘娘,您应该知道当年的事情不仅仅是因为那所谓的证据。”
子诺也不避讳,“那是因为将军功高震主,让皇上不放心了。”
听了子诺这句话,温廷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没有想到,子诺身为皇上的妃子,竟然会站在自己的角度把事情看得如此透彻。
子诺接着说,“所以,今日子诺是偷偷来的,也是因着同样的原因,子诺身上的光环不能比皇上还亮。还请将军为子诺保守秘密。”
温廷使劲地点了点头,“老臣一定不会出卖娘娘的。”
子诺浅浅地鞠了一躬,“那子诺先谢过将军了。子诺总是觉得,将军还是放心不下天下的,当年是皇上无情,可是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在天下的大难面前,孰轻孰重,请将军三思。”
温廷顿时觉得有些汗颜,这番话,是出自一个曾经因此被打入冷宫的女人之口,她本来可以坐视不理,在**享受着她的万千荣耀的,三年前,做了一次傻事,这一次,却又挺身而出。
温廷刚要说些什么,被子诺打断了,“将军不必急着答复子诺,据子诺所知,皇上明日还会亲访,将军到时直接答复皇上就是,至于将军的病情,杨太医会先搪塞过去,若是将军决心不出兵,杨太医便回报皇上将军病情严重,请将军放下心来。子诺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子诺没有再停留,转过身去,重新整理了头发,戴上帽子,离开了温府。这一转身,却又给温廷留下了太多的犹豫。尽管没有逼迫,子诺的这些发自内心的话足够让温廷三思了,他更加敬佩这个女人,她似乎总是用不急不躁的方式,在解决着令人头疼的大事。
按照子诺之前的吩咐,千华宫的人也已经行动了起来。
云儿离开千华宫去见梅才人,梅才人见是云儿,十分热情地迎接。
“奴婢见过娘娘。”云儿恭敬地施礼。
梅才人含笑道,“起来吧!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颖妃姐姐有什么事情?”梅才人一如既往地亲切。
“回娘娘,我家娘娘想请您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