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京城的前门大街上一片市井繁华,熙攘流动的人群,两侧大开门脸儿的商铺,路边摆摊的买卖人,敲锣打鼓的卖艺者,挑着担子随走随吆喝的小贩,一群群追逐打闹的小孩子,好一幅热闹欣荣的景象,不过一眼望去,人群中骑着马的两男三女显得极为突出,看这一身行套便知不是中原人,引得不少人都驻足望上一望。
京城的百姓也是见过世面的,这骑马的男男女女倒是见过,塞外骑马的男男女女也是瞧过,可是这几个塞外人生的是各个好面孔,男的威武女的娇丽,特别是走在中间的这位姑娘很是清艳脱俗,几个人看上去跟幅画儿似的,让人忍不住就把目光投注在他们身上,可害怕被发现失礼,听说塞外多蛮人,看上一眼又赶忙把目光挪开。
这五名塞外人走到街头向后街拐去,后街不是别家,正是王丞相府,来到府前呼木跳下马向守门小厮道:“通报一声,页罗加合兮郡主到。”只见那小厮答应一声急忙往府里跑。不多时,里面有请,乌娅、洛思扶郡主下来,呼木、鲁格牵过马来交予下人,五个人进了丞相府。
那丞相府前府是读书议政会客之地,多是些威堂正屋,五人走到后府,看是另一番景象,后府绿柳成排,清石净水,虽不奢华也能算得上是幽静别致之地。
几个嬷嬷丫鬟已在后府等候,向郡主施礼后忙往后府大堂引,一进大堂便见正中坐着的一位华贵妇人站了起来,那妇人四十多岁的年纪,长得丰韵卓姿,特别是一对细弯的柳眉和随眉毛轻轻吊起的丹凤眼很有特点,只见那妇人满脸堆笑地上下打量了一圈那郡主,“啧,啧,这么多年没见,好一个如花如玉的姑娘,想当年你来我家时,虽比我家宝怡小上几岁,可我一看就知道是个美人胚子!”
那郡主微微一笑,施了一礼,“蓉姨娘夸奖!”蓉姨娘笑着点了点头,笑容收敛了些,抬头一指坐在侧椅的另一位夫人,“这是你香姨娘,你没见过,小时你回塞外第二年来的。”郡主刚要施礼,那香姨娘赶忙上前扶住她,“使不得,使不得。”只见香姨娘比那蓉姨娘年轻一些,模样也是静雅许多。
蓉姨娘看了她们一眼,“赶紧座吧,喝口茶,路上劳顿辛苦,额……页罗……”看她似乎想叫郡主名字,又感拗口一时想不起来。
“我家郡主叫页罗加合兮,是天上飞的吉祥鸟儿的意思。”站在郡主后面的丫头乌娅看到高傲说。
只见郡主回头蹙眉道:“你这丫头,老是插话,看我回头不罚你。”随后转向两位姨娘,“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叫我婧嫣吧。家母虽是鲜卑郡主,但家父是来自咱们王家,他们对中原文化很是热爱,我从小也就在学习了,连这名字也是两个。”
蓉、香二人笑着点点头,蓉姨娘命丫头彩真跟着照顾婧嫣。
婧嫣因不见王丞相,问蓉姨娘:“伯父最近安好?怎么不见?家父还托我带了一封家书要交予伯父。”
蓉姨娘笑答:“承蒙皇上信任,五年前老爷受命修建皇陵,现已出城去那头了,今儿刚打发小厮回来说过几日就回了。”
几人寒絮了一番,只听门外丫头说:“世坤少爷、少奶奶来了。”随即门外走进一对男女,模样俊秀不俗,看上去十分相配,蓉姨娘向婧嫣引见,“你世坤堂哥你小时是见过的,这位就是你墨韵嫂嫂。”
婧嫣看见王世坤不禁落下泪来,这王世坤乃是五年前去世的王夫人的亲生骨肉,宝珠的亲哥哥,“哎,要是伯母与宝珠堂妹在就好了,谁承想小时候的分离却是最终的诀别……”,众人见状忙劝,王世坤低头不语尽显悲伤,香姨娘、墨韵跟着边劝边垂泪。蓉姨娘看见忙劝,“都过去了,别哭了,墨韵注意身子,好容易等了三年孝满才嫁过来,这两年肚子才有点动静,别哭坏了……”
“都怪我,惹起这伤心事。”婧嫣擦擦眼泪转对墨韵,“嫂嫂有喜了就多注意些罢。”
墨韵轻轻答应一声。
正在这时门外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只听丫头喊:“世成少爷慢些。”
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孩跑了进来,一脸不平的模样,二话不说拉起蓉姨娘的手就要走,怎奈他人小力轻被蓉姨娘拉了回来,蓉姨娘看上去有些不悦,却一把将他搂住,“世成,你这风风火火地又要做些什么?”
王世成委屈地晃着蓉姨娘的胳膊,“娘,宝姗姐她又欺负我,快去帮我评评理。”说着又要拉着蓉姨娘往外走,可还是被拉了回来。
门外又进来一人,就是宝姗,刚进门就气鼓鼓地指着世成怒道,“叫你跟娘告状,看我不修理你。”婧嫣一看这姐弟二人长得有几分相像,眼中烁烁有光,带有几分顽皮的模样,只是宝姗的眉毛更有些像她娘亲。
蓉姨娘喝斥二人,“我没工夫陪你们打‘官司’,姐姐弟弟都不成样子,没看见有客在吗?一点礼数都不懂,还不过来见过你婧嫣堂姐。”
二人不言,过来见过婧嫣,婧嫣又问,“宝怡堂姐可好?我对她甚是想念呢。”
“她很好,夫婿和婆家人对她都很不错,离得也不远,十几天就回来娘家待待,很快也能看见了。”蓉姨娘很舒心地说。
众人又说笑一阵,吃罢晚饭,各自回去歇息,王婧嫣被安排在了东侧紫芸阁,也许是今天见的人和事多,总觉不困不乏,想来自六岁来过一回一晃都十二年过去了,再来时王夫人和宝珠皆已不再,不禁感叹时间蹉跎、物是人非,后来昏昏沉沉快三更才睡去。
刚睡没多久,就听见有女人在哭,婧嫣坐起身问道:“是谁?”
那哭声立刻停止,谁料婧嫣刚躺下合眼哭声又开始了,婧嫣忙坐起又问:“谁在那儿哭?”又没有了声音。
婧嫣很是奇怪,心想自己没有听错啊,这哭声凄凄沥沥怎这样悲伤?可是又看不见人,只得再次躺下。
果然声音又响起了,这哭声越来越清楚越来越近,婧嫣突然睁开双眼,天啊!她看见了王夫人!不错,正是五年前遭人杀害的丞相夫人她的伯母!婧嫣心中有些害怕,想动却又动弹不得,想到印象中的王夫人素来为人善良宽容,相信不会伤害自己。
王夫人站在床尾处边擦泪边点头,“按说我本不该来找你扰你,可实在是不知道该托付谁,这深宅大院人虽不少,可能信任能依靠的又有几个?!我和宝珠一向宽厚待人,结果却都死于非命,我倒不打紧,可怜我那宝贝丫头,呜呜……我虽走了五年了,可心中仍有不甘,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心愿,只求王家能平平安安就好,不要有人重蹈我们的覆辙了。”
婧嫣想问些什么,可又动不了,暗暗别着劲儿,岂料王夫人说后就向门走去,转眼之间不见了。
突然婧嫣身上一松,别着的劲儿发泄出来,一下从床上翻到在地,婧嫣大叫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