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色的天是雪花漂浮,长空远地已经染尽白色。霰雪霏霏,就在这漫天落雪之间,那人一身白衫似是要与这满满的白色融为一体,可他却偏生撑了一把大红的绿油纸伞。现在的青霓还能忆得起那伞上的纹路与开在伞上的白色梅花,不管过了多久,那天的画面仿佛还在伸手可及的地方,那么的清晰。
白色的天幕中,红色的纸伞,像是白纸上血染的一朵红梅,满山的红梅好似都比不上那朵来的艳丽。飒飒寒风中,那人墨发飞舞,衣袍翻飞,一副好看的眉眼,在红伞下更是多了抹动人的清丽。伞下的他负手而立,一身傲骨,就像是不惧冰雪的寒梅。
正欲起身的青霓一抬眼之间,看到的便是这风雪中的一抹红色,与红色下站着的似要翩远而去的人。青霓就在这半坐之间,经不住有些充楞。
那人见青霓坐着不动,以为受了伤,将手上的伞撑在青霓头顶,低下头来,问道,“这位兄台,可是受了伤?”说着还皱了那英挺的眉,语气也颇为担忧,“在下见你从上边滚落,伤势想来不轻。”
青霓这才反应过来,然后清浅一笑,说道,“还好积雪厚,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然后歪头,看着撑在自己头顶的白梅红伞。
“那就好。”那人将伞撑在青霓头顶,簌簌白雪落在身上浑然不觉。
青霓将手撑在身侧,准备起身,没想到刚刚滚落时扭到了脚,刚刚坐着不觉,这一站起来才觉的疼痛难忍,猛一用劲,身下突然受力,竟有些站立不稳。
那人见此赶紧伸手将青霓扶住,“小心。”
天寒地冻之中,青霓只觉身边似有一团暖意,好似还带着一股柔柔的香气。
“看来不是没有受伤。”青霓忍着痛,有些自嘲道。
那人小心的将青霓扶下,靠坐在旁边的梅树下,将手里的绿油纸伞递给青霓,动作甚是利落的撸起了青霓裤腿,露出了细腻若白瓷的皮肤,那人看着青霓肿胀的脚腕,皱了眉,说道,“看来是扭了脚腕,就是不知道骨头有没有伤到。”
那人见青霓一身男装打扮,以为是男子,所以也没注意男女之妨。可是青霓却因此红了脸,毕竟是女孩子,不由得窘迫起来。
“应该是没事。”说着就动手,欲将衣服放下。
哪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住青霓的手,说道,“还是检查一下好,若是不注意耽误了,以后可是追悔莫及。”并没有看青霓,只是担忧的看着她的脚腕处,留给青霓的却是五官分明的侧脸。
这下青霓更是如炸了毛的猫一般,赶紧抽离了自己的手,越发的觉得不自在。
他不待青霓同意,便查看起了青霓的脚腕,“可能有些疼,兄台需忍耐一下。”
疼痛从脚腕处蔓延到四肢,乃至全身各处,青霓暗暗咬了呀,身侧的手紧紧抓着地上的落雪,硬是没吭半声,只是出于本能的,她并不想让他看轻她。
那人轻叹一声,似是松了一口气,说道,“还好未伤及骨头,好好休养几日,应该就无事了。”双眼看着青霓,嘴角微挑,眼里似是装进去了整个夜空,漆黑而灿然。
青霓看着眼前磊落如玉的公子,忍不住脸红,这人似是与一般公子哥不并不相同,而且也不像那些自认为才高八斗的文弱书生。
这人衣饰华贵该是世家子弟,但是却举止落落大方,性子谦和。自眉眼间看来是个读书人,却又没有读书人羸弱。
那人抓起地上的白雪,敷在青霓的脚腕处,道,“用这雪可以消消肿,而且也能减轻疼痛。”
“谢谢仁兄了,若不是你,在下定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青霓抱拳谢道。
那人正帮青霓敷脚腕,抬起头来对青霓朗朗一笑,道,“兄台何必客气,是谁都不会置之不理的。”说罢,小心的将青霓脚腕处的雪清理干净,然后才放下青霓的裤腿。
“看来兄台很是心细。”青霓看着帮她处理脚腕的人说道。
“有一表妹,自小与我长大,她从小便顽皮的紧,总是受伤。所以长此以往,我也学会了如何处理这寻常的跌打损伤了。”他说的无奈,却满含笑意。
“不知兄台可有家人,是自己独自一人来的雨花台?”他问道。
“不是,是与自家婢子,她该还在山顶上,她并不知我跌落下来,不知兄台可否帮在下把她寻来?”青霓说道。
“可以,只是不知兄台如何称呼?自家婢子又是叫什么?”那人说道。
“婢子叫霞儿,兄台你与她说,你家柳公子受了伤便可。”青霓觉得不好说自己的名字与表字,她对自己的知名度还是了解的,她不想被认出来。
青霓举着红伞,抬头望去,只见那一抹白色慢慢融进雪色里。伞外的天压的低低的,落雪如团,而自己头顶上的红伞,似是撑开了另一片天地,打开了另一扇门。
不多时,那人便回来了,却是一人回来的,并没有霞儿。
“抱歉,在下未寻到兄台的婢子,我上去之时,山顶上并没有人。”那人说道。
“无妨,我那婢子许是突然发现我不见了,去别处寻我了。”青霓清浅的说道。
“既然如此,兄台便和在下一同下山吧,那婢子若是寻不到兄台自是会下山的,不如去山下等她。而且我也不能扔兄台一人在山上。”那人说完,便上前,将青霓扶起。
青霓无法,只得谢过,虽是尴尬,却知道自己一人是无法下山的。
青霓虽然不低,但是在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面前真的算不得高,他将手环过青霓的腰,将青霓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青霓抱着瓷瓶,他举着大红的油纸伞,遮挡着外面的风雪。
起初青霓还会尴尬,不适,可是后来却全放在与他的谈话上。二人徐徐的行走在山间,他对她说着山川秀丽,古今轶事,谈诗论文。她惊讶于他的博学,他竟然知道许多自己未曾涉猎的事,她记得当他说起这些时脸上表情淡然,但是那漆黑的眸子里却映出光华。
二人因为青霓的脚伤而步履缓慢,许久才走了一小段,可这时间、这路程全因二人看似随意的聊天而变短了,二人互相折服,越谈越是投机,就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