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话的姐姐透着几分威严几分贵气,完全不同之前郭丰豪见过的,让人心生恭敬。
第一次听到这类的敲打训话,郭丰豪一时难以消化。当奴婢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夜姬瞟了眼一旁目瞪口呆的郭丰豪,不禁莞尔。
想起郭丰豪饭后两人交谈时,说过的最后几句,“姐姐我一眼便能看出,这六个姑娘的家境肯定是一众人中最不好的呢。姐姐最是心好,她们在我们家肯定比在那些个有钱人家的要好。”
在这一点上,郭丰豪的视点与自己完全不同。
家境不好无容色,性子安分又无特别技艺,落到可恶牙婆手中自是经历折磨,性子更为稳定安分。对于牙婆教导的她们自会用心学习,力求脱离颠沛流离,一心期待找个好主子,尽力服侍极不易生二心。
杨牙婆只带着她们去了好多人家,都未被看中买下。凡能购买几个婢女的,家境还不错的,自是愿意选颜色好的。富贵人家多有家生子,极少购买外来的婢女,要外来的也会先挑颜色好又年幼的,养好以后能送作宾客当一时的乐趣玩物。
如她们几人其他人家买了去,多半成为粗使婢女。想她们心中应是敞亮,不然不会在被选中后,流露出几分喜色。
看了眼郭丰豪及自己身上的粗衣布裳,两个主子都还像个粗使人,先改改形象吧。
夜姬起身拍拍衣裳上的皱褶,眉开眼笑的道:“丰豪跟姐姐去外面逛一逛吧,到了这流荒州还没去见识过呢。大家都把流荒州说得这么悬乎,我倒要好好看看。”
一听这话,郭丰豪急了,拉了夜姬的手,急急的道:“还是别去了吧,姐姐,大哥他们说这里可乱着呢。姐姐若是没护卫同出,我怕……”
说着郭丰豪直直的望着夜姬绝丽妩媚脸庞。
夜姬自然心知郭丰豪担忧什么,不就是怕自己的容貌惹来祸端么。反手拍上郭丰豪的手,夜姬淡淡地笑道:“大哥在流荒州想来名气不小,我们出去若是有人上前惹事,报出大哥的名号不就可以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再说了,我们现在吃住大哥的,难道你想穿的都让大哥包了不成?”
郭丰豪面色一阵难看,姐姐说得确实没错。这般厚颜,他实也做不出来。
往怀里掏出十张面额十两的银票,郭丰豪递到夜姬手上,红了脸呐呐的道:“宇昭公子走时给的,说需要时可以拿出来花用。”说着脸色越发窘红。
郭丰豪实在是羞赧惭愧,抬不起头。直恨自己当时怎就收了宇昭公子的银钱,还未交给姐姐。脸上臊得发慌,声音低低的道歉道:“我明确表明不要的,可宇昭公子显了怒意坚持要我收,并嘱咐不能告诉姐姐。大哥在一旁劝说可留着防个应急,我才道了谢收下。姐姐不会生我的气吧,我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夜姬推回银票,让他收好,她并不怪郭丰豪,他心思单纯哪里一时半会儿便知晓宇昭的心思。
挥手示意几个婢女退下,夜姬才温声对郭丰豪道,“姐姐不怪你,那你可曾思考过,宇昭为何坚持要你收下?”
郭丰豪抬头直愣愣地看向夜姬,想了半响才道:“宇昭公子并未留银钱给姐姐,其实这钱是给姐姐备的急用。”转眼想到后来的一路上姐姐没给过宇昭公子好脸色,又道:“他怕姐姐不肯收,才通过我收下。我留下后,姐姐有急用时我自会拿出来。”
“丰豪只说了一半。”夜姬笑笑,对郭丰豪的分析带着二分满意,又道:“他若真给姐姐银钱,姐姐哪有不要的,不要白不要。他给胡大哥大笔银子,让胡大哥周旋操办此事,并打理我们的生活,不让姐姐来管理。是怕我手中有银钱便出去乱折腾,只因姐姐曾对他和大哥说过,哪怕是将被卖入青楼,也要自己想办法解决,而不是只一味的依靠他人。”
说着,夜姬端起茶水呷了一口,在郭丰豪的点头赞同中,放下茶盏继续道:“宇昭给你这点小钱,不让我知晓,是侧面告诉你不要让我手中有银钱,还能博得你二分好感。又为以防万一胡大牛不在身边时,我们需急手边无银两,才留了些给在你手中,以备不时之需,所以你只说对一半。”
郭丰豪没想过就送钱票一举,便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搔了搔头,百思不解地问道:“宇昭公子为何不对我明讲?”
她的弟弟还真是个单纯的,夜姬开怀地笑道:“如他宇昭身份的人,从小生活在同样弯弯绕绕,说一半留一半的富贵圈中,久了他们便认为说话做事就该此般,忘记了如何直来直往。”
郭丰豪睁着一支半解的大眼,扑闪扑闪的望着夜姬。
夜姬爱怜的摸上郭丰豪的头,柔声道:“以后你也要习惯如此般说话做事,无非是多思上二圈,多分析分析并没什么难的。有时好多事只能说一分,留一分,做一半,留一半。”
认真听完夜姬的教导,郭丰豪郑重的点头,“姐姐放心,丰豪定谨记在心。”回想到从前姐姐说过的话,又加上一句:“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我再来找姐姐商量。”
夜姬不免感慨,郭丰豪率直单纯,认定了的事便会执着而行,如同他相信她,便半丝犹豫不带奉她的话为至上一样。
如果可以她真想让他一直保持下去。
可她没能力没信心能一辈子让他无忧,所以她不能。只能狠心的慢慢去掉他的率直单纯,不要只知一味执着,该守住的就要死死守住,不该钻死角的便要绕开走。
“那现在陪姐姐去购置物事吧。”
想到姐姐身上只有那日他们在街道卖绢花的十来两碎银,郭丰豪再度掏出银票,“姐姐来做安排。”
“你收着便是,既然是以备不时之需的,自然要用在急处。”夜姬从怀里拿出从宇昭马车暗格中,顺来的二串通身翠绿无暇玉手珠,在郭丰豪的眼前晃了晃,在郭丰豪惊大的双眼中,灿烂一笑,“把这个当了去。”
郭丰豪自是知道玉手珠的来历,一面觉着姐姐的做法不对,一面又觉着此时的姐姐开怀无比很好,想想做罢没有什么比他的姐姐开心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