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诗梨才刚刚梳洗妥当就听到敲门声,于是拿了面纱遮住脸,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林啸,白诗梨有些吃惊,“怎么这样早?”
林啸笑道:“哪里早,你不是都起身了么?”
小墨这时冲了出来,朝林啸一阵乱吼。外面的客人听到声音都朝这里张望,白诗梨现在立身不正,唯恐被别人主意到。于是蹲下身赶紧将小墨抱在怀里,朝林啸道:“进来再说。”
林啸进门后,反手将门关上,问:“他怎么了?”
白诗梨心道,还不是因为你以前把他同狗做比较,让他怀恨在心。不过这话她没说,道:“小墨在天界就一直跟在我身边,如我的弟弟一般。只是偶尔脾气有些暴躁,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林啸微微悬着的心此刻放松了下来,解释道:“之前倒是我唐突了,怎么我见他似乎法力已经足够,年龄也不小了,为何还没有化成人形?”
白诗梨之前不曾留意这些,此刻听林啸一提,心中也开始奇怪起来。“我也不知,难道是他比别人要晚些?”说着朝小墨道:“你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么?”
小墨抖了抖耳朵,在她怀里滚了个圈,“不知道,可能再过段日子就会变化了,谁管他。现在这样不是挺好,要化成人形干嘛?又要穿衣服,我最讨厌了。”
白诗梨被他的话语逗乐了,“你不着急就好,你现在这般我带着你也方便。”
两人进了林啸置的宅子,宅子虽小,但胜在精致。有假山,也有树木,还有个荷塘。只不过现在入秋,荷花已经开败了,只剩下枯黄的枝干和叶子露在水面。小墨见到新的环境,立刻撒丫子跑了。
林啸召集了所有的奴仆,正式介绍白诗梨的身份。说她是贵客,若有怠慢,乱棍打死。
又向白诗梨介绍了两位管事,让她熟悉熟悉,以后若是有什么要求直接说就是了。
两位管事年龄都在三十五岁上下,但外貌却天差地别。一位姓王,如白面书生般,十分斯文。一位姓陈,虎背熊腰,一看就是练家子。
白诗梨朝他们微福了福身,道:“王管事,陈管事。我在此打扰些时日,麻烦各位了。”
两位管事都连连道:“不敢,有用的着的地方尽管吩咐。”
卓曜又指了两个丫鬟给她,“这宅子我平日里不常来,今日有些匆忙,这两个丫鬟你先用着,明日我再让人给你买两个来。”
白诗梨摇头,“不用了,两个就够了,人多了反而麻烦。”
林啸拿眼睛瞪她:“哪里麻烦,你原来就有四个丫鬟服侍,没理由现在在我的宅子里还要委屈你的。”
白诗梨还是不同意,“原来四个本就多了,是白夫人非要给的。如今,我用不着那么多的人。”提起白夫人,语气中不自觉带了黯然。
林啸知道她难过,遣退了其他人,才又转头看她,低声道:“是我不好,没有救下他们。”
白诗梨道:“不,你没有错。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
林啸眼里是满满的怜惜,道:“你说。”
白诗梨斟酌了一会,才抬起眼,看着他:“白府上下所有人,没有一个活下来么?”
林啸顿了顿,要出口的话对他来说似乎十分艰难,但他最终还是看向白诗梨,沉声道:“是。无一幸免,除了你。”
白诗梨仔仔细细的看着他,没有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我哥哥,白诗茂呢?他有没有可能……活下来?”
风吹进了厅堂,掀起了白诗梨的衣袖,仿佛要将她瘦弱的身体要吹走。这一刻的等待似乎十分漫长,连呼吸都变的缓慢起来,她在期待着什么。
林啸霎时被她刺的心痛了,他深吸了两口气,“对不起。”
“你骗我。”白诗梨根本不信,“我都有办法活下来,我哥哥定然也可以的。”
“是真的。”即便很残忍,林啸也不愿骗她,“我看着他被送到大牢,最后行刑的时候,我也在场,不可能有假。”
白诗梨虚弱的笑了笑,“你很好,哪怕是假的,你也不愿意骗一下我。”话音一落便晕了过去。
林啸急忙上前接住了她,“梨儿!”又朝外大叫道:“快叫大夫!”一边连忙将她抱起,奔向卧室。
白诗梨清醒过来时,听到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只怕这吐血已经不是一日两日,身体亏空的着实厉害。若用补药,这位姑娘身体受不住,反而还要更加不好。只能徐徐图之,将气血疏通,辅以药物,再加膳食精心调养。将养个半年,说不定就好了。怕只怕……”
另一个声音道:“如何?”语气十分焦急,是林啸。
之前那人才接着道:“怕只怕这位姑娘心存死念,毫无生意,那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了。”
之后又说了许多,包括平日要如何注意,不能吹风,不能着凉,忌辛冷刺激,心情要平缓不能大起大落之类云云。白诗梨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房间里点了烛火,显得十分亮堂。
床头上坐着一个人,他靠在床沿上,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白诗梨动了动,立刻就有声音传来,“你醒了!”
白诗梨看向他笑了,“林啸,辛苦你了。”
林啸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何时这般同我见外了?”
“是我不对,”白诗梨道歉,“原来在紫兰山时,我就欠了你许多,早就不是道谢能还的清的,如今还是要麻烦你。”
林啸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语带不悦:“你非要和我分的这般清楚?”
白诗梨看了看四周,转了话题,“小墨呢?”
林啸硬邦邦的道:“我让他去别的房间睡了,他如今年纪也大了,若是突然化形,总是不太方便。”
白诗梨觉得这样很好,她没什么力气,挣扎着想要坐起。林啸见状立刻上前将她扶起,拿枕头垫到她的身后。白诗梨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林啸。”
林啸立刻看向她,目光中满是戒备,“你想干什么?”
白诗梨笑了,“在紫兰山时,我着实任性欠管教,如今过去这么久了,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好多事情都是现在才想明白。可见我这么多年都没见识,白活了。你总不能同一个没见识的人计较吧?”
“我偏要。”林啸拿眼睛瞪她,“在紫兰山的日子,这么多年来,我一刻也不敢忘。一睡着脑海中就全是你的样子,哪怕转世为人了也没有逃脱。我本来已经忘记你了,是你自己夜夜跑到我梦中去的,只是我一直不曾看清你的脸。才让你溜走了。”
白诗梨低声道:“对不起,这些我现在才明白,着实太晚了。”
林啸反手握住她,眼神慢慢柔和了下来,“不算晚,现在哪里算晚。知道对不起我,你就应该在人间好好陪着我。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下到凡间也是因为你,你若是不在这里了,那我一个人有什么意义呢?”
“你不要乱想。”白诗梨柔和道:“你虽说是私自下凡,但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你能在人间历练一番,日后对你的修行也是大有好处的。”
“我要这么多修行做什么?”林啸并不理会她这样的说辞,“我又不是还在修炼的妖,也不是求人间大道的修行人,我都已经成仙,还要修行有什么作用。”
白诗梨笑了笑,“说这样没志气的话,可不是我认识的林啸。仙界高手如云,你不加紧修炼更上一层,恐怕就要被别人踩到脚底下去了。难道在仙界就能随心所欲?还不是一样靠实力说话,这些你应该都知道的。”
林啸自然都清楚,他不但清楚,并且体会深刻。作为一个从下界靠修炼飞升的小妖,在高手众多的仙界,那点实力实在是不够看。他又没有背景靠山,被人欺负两下,那是理所应当正正常常的事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哪怕现在是凡人,他的修炼也一刻都不曾停止过。但听到她这番话,他却没由来的紧张,他知道,她还是想离开。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竟然心存死念,他不能让她有这样的念头。不仅不能有,他还要她陪他一辈子。
于是道:“我知道修行很重要,可是若是你不在人间了,那我宁愿不要修行。你能不能就呆在这里,在我能够看的着的地方?这样我也可以专心修炼。人的一生真的很短,你答应我吧?”
“好,”白诗梨几乎毫不犹豫就点头,她知道自己的身体越发不行了,能在这里让他安心一些也是好的。“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林啸这才真的笑开了,“你饿了吧,我让他们上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