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谷郡城北五六里开外的林子中,秦九半闭着双眼躺在草地上,嘴里百无聊赖地叼着一根枯枝。周围十几名天节军打扮的侍卫也都或坐或躺,三两成群的低声闲聊着。十几匹战马被栓在他们身后的小山坡下,马嘴上都套上了笼子,不时在原地踏步走动几下。
秦九吐掉枯枝,正要翻个身,忽然听到官道西南方向似乎有什么动静,他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喝了一声‘安静!’,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不一会儿时间,其他人也都听见了从西南方向传来的急促脚步声。
‘三里开外,没有马,有六十人左右!’秦铁很快就在心里作出了判断。
罗成这次出来,姓秦的亲卫只带了秦铁、秦一、秦三、秦四、秦九这五人。如今这里做主的是秦铁,周围护卫们都看着他,等候他下达命令。
‘不可能是二公子!魏刀儿那伙贼寇闹得很凶,也不可能有百姓随意出城!如此说来的话,不是郡兵就是贼寇!’
秦九心思转了几转,马上当机立断下达命令,“先去把马牵过来,做好出击准备!”
片刻之后,一伙人从官道拐弯处露出了头。一看这些人乱七八糟的穿着和手上的家伙,秦铁就断定必然是一伙贼寇,赶紧做个手势让同伴都趴低点,准备先看看再说。
涌过来的这伙人和秦九估计的人数相差无几,最前面的是个酒糟鼻子、左脸上长着一个小指甲盖大瘊子的九尺壮汉,他扛着一柄长刀,脑袋高昂着只顾着大步向前走。
这壮汉身后紧跟着两个矮矮胖胖的汉子,正是胖奎和他的兄弟。
胖奎喘了几口粗气,迈开短腿追上壮汉,指着秦九等人藏身的地方谄笑道:“大将军,那片林子是个埋伏的好地点,不如就在那里吧?”
秦九见到前方那个矮胖子指着自己等人藏身的地方,顿时大吃一惊,这家伙难道是个厉害角色?竟然这么容易就发现了我们不成?当下回头比划了几下,让兄弟们做好随时上马杀出去的准备。
壮汉止住步伐,手搭凉棚对着前方四处看了看,摇摇头道:“那里林子和草丛太密了,”指了指秦九等人藏身的对面那片山林,“那边就挺好。”
胖奎咽口唾沫,有些艰难地问道:“大将军,林子很密才好藏身啊,为何反而要藏到对面去?”
“胖子,你果然是个蠢货啊!”壮汉得意洋洋地嘲笑了一句,然后指着秦九等人藏身处哈哈一笑,“他娘的个腿,大爷我……哦,不对,本大将军整天钻林子,早就闷出个鸟来了!而今好容易出来了,岂会自己找罪受还往密林里钻?就算是埋伏打劫,本大将军也要找个敞亮点的地方!孩儿们,跟某来!”
胖奎瞠目结舌,想要再劝解几句,壮汉已经大步向秦九等人对面的山坡奔去,身后几十人嬉笑着一窝蜂跟上壮汉。胖奎摇了摇头,只好和兄弟也跟了过去。
这伙人藏好后还不时发出声响,那壮汉吼了几声,他们才老老实实趴在草丛中看着来路的方向。
‘这些贼寇看来是想伏击什么人……会是谁呢?目标不可能是少爷吧?’秦九松了口气,不禁暗自猜测起来,却不知他完全猜中了事实。
罗成五人出了上谷郡北门,上了官道向前走了不远,道路上已经行人寥寥,他马上就发现了身后跟着的那汉子。见到对方竟然是一副行商打扮,罗成悄然冷笑,低声让秦铁等人故作不知,依旧保持着不紧不慢的前行速度。
又向前赶了两三里路,眼看拐过前方那个弯道就到了秦九等人藏身处,身后跟随的宋姓汉子忽然策马加速,从罗成等人身侧绕过向前冲去。双方交错的一刹那,他猛然抬头看了一眼罗成,眼神中掠过浓浓的残酷冷意。
“少爷?”目送这家伙拐过弯道,秦铁小声询问。
罗成冷笑道:“这家伙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就不会轻易罢休,先看看他搞什么鬼!”
宋姓汉子越过罗成等人,一边策马向前一边抬头左右张望。当到达两拨人藏身之地时,左侧草丛中传出了熟悉的鸟叫,那壮汉稍稍直起身子挥了挥手。宋姓汉子顿时心思大定,越过这段路向前走了五六十步,调转马头拦在了路中间。
‘不会如此凑巧吧!竟然真的想要对付少爷……’秦九看到罗成几人紧随而来,顿时瞠目结舌起来。
‘不会吧!难道这家伙准备单独对付我们?若不是这样的话,他也有同伙埋伏在这附近?’罗成看到宋姓汉子堵在路中间,心里不禁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秦铁嘿嘿一笑,小声嘀咕道:“这家伙找死!”
秦一依旧木着脸,不过却悄然取出了弩箭背在身后,秦三秦四马上也跟着照做。
双方很快就接近到了二十几步的距离,秦铁上前两步大声喝道:“兀那汉子,速速闪开道路,否则耽误了紧急军情,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宋姓汉子阴恻恻一笑,“还有紧急军情?今儿运气真不错!交出信件,某让你们死个痛快!”
秦铁跟着罗成久了,不免也学到了一些‘恶习’,当下也不理会对方的叫嚣,故意摆出一脸的疑惑,大声嘀咕道:“今儿出门没看黄历,真他奶奶的倒霉透顶,竟然遇见一头蠢猪挡道!交出信件只为了让自己死的痛快点?兀那蠢猪,这种事只有你才会做吧?”
罗成闻听板着脸,夸张的仰天大笑了三声捧场,倒是颇有星爷三分神韵。
秦一脸色毫无变化,只是嘴角微微有一丝扯动,秦三秦四却大声哄笑着点头赞同。
秦铁眼珠子一转,不等对方反应过来继续讥笑道:“你这蠢猪一个人也敢大言不惭,活腻了不是?”
宋姓汉子大怒,暴喝道:“比人多是吧?大爷这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人多势众!”说罢伸出两根手指,凑到唇边吹出一声尖锐的哨声。
“孩儿们,杀啊!”
随着哨声,那九尺壮汉倒提着长刀,一马当先冲下了山坡。
后面六十几人大声呐喊着,窜出草丛乱七八糟冲了下来,把罗成几人堵在道路中间。
宋姓汉子跳下马,走到壮汉身前抱拳一礼,然后恨恨道:“请大将军出手擒拿这几个混账小子,留两个活口就行了!”
壮汉面色不悦道:“宋枫,你这小子让本大将军截杀的就是这几条小鱼小虾?”
“大将军息怒,这几个家伙刚从王昱老贼那里离开,而且身上还有紧急军报,肯定和我等要做的大事有关,请大将军赶紧拿下他们拷问!”
壮汉面色稍霁,右手高举长刀对着秦铁喝道:“兀那小子,留下紧急军报,跟着本大将军入伙,大爷就饶过尔等小命!”
秦铁故作恐慌问道:“你是何人?”
“哈哈!你这小子听好了,大爷我就是燕山大将军王须拔!害怕的话,速速下马投降!”
罗成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吃了一惊。
‘此人就是王须拔?就是那个历史上在大业十一年,也就是明年,会聚众数万,自称漫天王的大反贼?不对啊,若真的是他,怎么可能亲自出马截杀我们,而且只带着几十个人就出来了?难道是冒充的?’
秦铁也大吃一惊,略有些惊慌地回头看着罗成。
罗成提马上前一步,冷笑道:“你这汉子满口胡言,久闻那王须拔乃是一条铮铮好汉,岂会仗着人多势众欺凌弱小?速速报上真名,休要玷污王须拔的名声!”
王须拔哈哈一笑,“你这白脸小子,竟然也知道本大将军是条好汉?只可惜没什么眼光,竟然真人当面却不认识!也罢,既然你对本大将军颇为推崇,某就给你个机会!你若是能在本大将军的手中走完三招,只需留下紧急军报就可离去!儿郎们,都不许暗中插手!”
“喏!”周围几十人嘻嘻哈哈大声答应。
宋枫张口就想劝解几句,王须拔却已经提刀大步上前,只好悻悻地叹口气,一双小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秦铁。
王须拔走到罗成身前两丈停住脚步,刀尖指过去大喝一声:“白脸小子,还不速速亮出兵器!本大将军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罗成见到其他贼寇的表现,对这王须拔的身份已经相信了大半,心里不禁又惊又喜。又恰逢其时的听到了旁边山坡上传来的清脆鸟鸣声,顿时心头大定,铿锵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青釭宝剑,纵身跃下闪电白龙驹。
王须拔听到鸟鸣声稍稍一愣,还没来得及多想,罗成已经大喝一声持剑挺身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