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唐钰芹,良久才幽幽应道:“是。”“为什么?”唐钰芹实在不能理解李睿这样做的目的,她所感到的只有无比的气愤。李睿摩挲着右手上的玉扳指,似是在思考,又似是在无奈,“玉儿。”他轻声喊道。唐钰芹被这包含百转情感的喊声给怔住了,她盯着李睿半响没有回话。
李睿的眼神犹如黑夜般魑魅,他絮絮说道,“朕知道你的不甘,朕也知道你的怨恨,可是,朕别无他法。”唐钰芹不解地望向他,“臣妾,不能明白皇上的意思!”
李睿抬起视线注视着远方,口中若有若无地说道:“有些人你以为已经足够力量去打败他,可是到头来你才发现,自己有多么脆弱,多么不堪一击。”
唐钰芹张着嘴,断断续续地问道:“是,是因为,因为周……”李睿冷笑一声,点了头,“朕不仅太低估了他,而且还愚蠢地高估了自己。”唐钰芹塔拉地垂下手,“他竟有那么厉害吗?就算是周太师权倾朝野,可是我们毕竟有唐中海和沈山贪污的证据在手!为什么不能先治他们的罪呢?”
李睿斜靠着榻椅,不住地冷笑,“他不仅是权倾朝野,而且还可以做到一手遮天。你给朕的证据现如今竟无法有力地佐证,明明知道他们贪污,现在居然还要朕,还要朕将他们立为协助调查有功,晋升京城!”
“不可能,那些证据,那些账目明明就……”唐钰芹不甘心地紧握拳头,李睿无力地看着她,“那些账目与他们伪造的一切相比,简直就是个笑话!他们居然可以做到找一个无辜的人来顶罪,可笑的是,朕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那个人是无辜的,朕没有办法,朕真的没有办法。”听出李睿语气的不甘但又不得不屈服,唐钰芹紧握的拳头也渐渐松开了,她在心里深呼了几口气,坚定地抚住李睿的手安慰道:“没关系!虽然报仇是我现在最大的心愿,但是皇上,我们可以慢慢来,再厉害的臣子终其不过也是个臣子,您是皇上,是万民敬仰的皇上,我们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李睿轻扯苍笑,似是自慰道:“不管怎么样,他们现如今也都在朕的眼皮底下。你说得对,朕还可以等。”唐钰芹温柔一笑,也随之点头。
春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象征着新生同时也象征着结束。她不知道未来的路会有多么艰难,但此时此刻与李睿的相视相通让她相信,即使是再黑的夜,终会有黎明的一天。
转眼间四月将至,唐钰芹终于踏上了回府省亲的路途。轿舆慢慢地穿过宫门,穿过集市。其实路程并不遥远,但却让唐钰芹有了如隔春秋的陌生感。
“美人,到了。”轿外的翠兰轻声一句将唐钰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连忙整理了自己的着装,翠兰缓缓将轿帘掀开。唐钰芹弓着身子出了轿子,“给玉美人请安!”看着从府的家仆全都跪在自己的眼前,唐钰芹赶紧抬抬手,口中说道:“快快免礼。”
从玉一身蓝衣,面无表情立在轿旁,唐钰芹柔声一句,“哥哥。”从竹举起双手作了个揖,“美人莫要折煞下官了。”唐钰芹听着从竹刻意疏远的话语,心中只有无奈,翠兰立在她的身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唐钰芹喟叹一声,“从大人是打算让我一直站在门外吗?”从竹一听,立马躬身让开了一条道,“玉美人请。”唐钰芹这才倚着翠兰的手,慢慢走进从府。从竹一直悄无声息地跟在她的身后,唐钰芹实在受不了这诡异的一切,不耐地开口说道:“现在都进府了,哥哥就别拘谨了。”从竹余光扫了她一眼,轻答一声是后又再次进入沉默。
唐钰芹心中越发不爽,一进了正厅就立马坐在了饭桌上,“从叔,我饿了,上菜吧。”从管家试探地看了从竹一眼,从竹微点了头后,从管家才开始张罗着开宴。唐钰芹看着从竹依然直直的站在椅子旁,生气地摆摆手,“从大人,赶紧坐吧。”从竹这才恭谨地入了席。
“从大人,你要这样玩到什么时候才开心啊?”唐钰芹不悦地挑了挑眉毛,从竹依然气定泰山的答道,“美人,规矩和礼数是万万不可少的。”唐钰芹直接不客气地翻了白眼,实在是控制不住想要扑上去掐死从竹的冲动。“哥哥,我难得回来一趟,你一定要这样吗?”
从竹看着她隐忍怒气的神情,仅觉得有些好笑,“美人在宫里也是这样随意表露自己的情绪吗?”唐钰芹收回目光,啧啧嘴说道:“好不容易有时间可以摆脱宫里的一切,就还请哥哥莫要再提了。”从竹一听,竟觉得有些心疼,“玉儿在宫里受苦了。”
唐钰芹豁然一笑,拍了拍从竹的肩膀,“路是我选的,即使再苦我都不会后悔。”末了又故作轻松的补了一句,“哥哥放心吧!”从竹的眼眸中明火晦暗,直视着唐钰芹不发一言。
菜肴在谈话间已一个一个端上了桌,唐钰芹甚是想念这从府大厨的手艺,拿起筷子狼吞虎咽。从竹默然地吃着桌上的菜,偶有余光扫过唐钰芹。
“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唐钰芹实在受不了他那诡异的眼光扫射,直接出声询问。从竹依旧保持沉默,唐钰芹也只能无趣地扁扁嘴,蓦地她又想起了些什么,口中问道:“哥哥可否见过恭才人?”从竹一轩长眉,不明地说道:“上次狩猎的时候应该见过,不过已经记不清了。”
“哥哥,你再仔细想想,你们与恭才人会不会是旧识?”唐钰芹咬着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从竹见她如是问,稍作思考了一番才启口,“从未见过。”听罢唐钰芹泄气地低下头,没道理啊,这恭才人明明就对晋王…….
“玉儿。”从竹淡淡一声,唐钰芹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你说的我们是指我和谁?”言毕,唐钰芹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从竹听的还真是仔细。“没有没…..有,我刚刚有说你们吗?”她心虚地呵呵两声,从竹抿着嘴唇,冷眼盯着她。“吃饭吧吃饭!”唐钰芹赶紧转移话题,拿着筷子开始乱夹着菜。
“明日玉儿想去晋王府吗?”从竹见她不愿回答刚才的问题,也就不再继续追问。唐钰芹一听晋王府,立即就来了兴趣,“晋王邀请我们去玩是吗?”从竹点点头,唐钰芹的脸上立马笑开了花,“当然要去,对了,赵子轩和文昊也会去吗?”从竹瞥了她一眼,微微嗯了一句。
“许久没有见过文昊哥哥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变化。”唐钰芹的脑海里回想起那个永远保持温雅的男子,不知不觉中她与他们已经这么陌生了。从竹似乎听出她语气中莫名的伤感,抬起筷子夹了块肉放进唐钰芹的碗里,“多吃点。”
唐钰芹垂首咀嚼着肉,恍惚间竟有些许幸福感,原来这样简简单单的生活就是幸福啊。回想起当初的自己,曾经那样无忧无虑,现在却满心城府,可叹世事变化万千。
回到从府的竖日,唐钰芹就坐上了去拜访晋王府的马车。她轻抬手挑起车窗帘,看着街上熙攘的人群,心生许多感慨。“玉儿,坐好。”从竹在一旁出了声,唐钰芹只好听话地放下车帘,无奈地嘟着嘴,从竹不会被他自己的无趣给闷到死吗?
马车在晋王府的大门口停了下来,一下车便瞧见赵子轩兴奋地朝他们冲过来,他似乎就是一直在门外等着他们的,赵子轩大力地拍着唐钰芹的肩,“终于可以好好地和玉妹妹说说话了!”
唐钰芹飞快地斜他一眼,故意躲开了赵子轩的手,“赵将军,别来无恙。”赵子轩一听她如此疏远的言语,心下不乐意,“玉妹妹如今是宫里的人了,不再想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玩在一块了吧?”
唐钰芹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身后的从竹走了上来,对着赵子轩说道:“玉儿在逗你。”旋即还添了一句,“笨蛋。”“哈哈哈哈哈哈~~”唐钰芹敞开了笑容,手戳着赵子轩的臂膀,“赵将军还真开不起玩笑啊!”
赵子轩一下就憋红了脸,甩起袖子不开心地说道:“哼!你们两兄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从竹紧绷的脸难得露出了微笑,他拍了下赵子轩的背说道:“好了,我们赶紧进去吧!”唐钰芹也跟着拉了拉赵子轩的袖子,娇笑道:“子轩哥哥,不要生气了,我们一起进去吧!”听着唐钰芹破天荒地唤自己为哥哥,赵子轩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闷声应道:“嗯。”
踏入晋王府又如同踏入一片花海之中,尽管他们上次已经见识过了,但是唐钰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赞赏。
穿过游廊,步入凉亭中,还没等他们低头行礼,李晋就摆起手说道:“不用行礼了。”唐钰芹这才抬起头看向李晋,上天总在她不经意的时候给她一个措手不及。
熟悉的面庞从余光映入唐钰芹的眼帘,她左移视线震惊地望向站在文昊身边同样震惊地看着她的男子,原来命运的齿轮已在消无声息中开始转动着,纠缠着。唐钰芹的瞳孔早已失了焦,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位最熟悉的陌生人,沈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