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周珊珊看了看有些昏暗的天色,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视线触及身旁的丫鬟时,才缓缓开口:"几时了?"可能是因为睡得有些久,声音带了几分嘶哑不明。
"回小姐,戌时一刻了(大概五点十五分)。"
想不到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想了想,继续问道:"爹爹回来了么?"周原前些日子去了邻城的一个小镇,说是有要事要做,估摸算了算日子,大概也有半个多月了,想是今日便可回来。
"回小姐,老爷在未时便已经回来,现在正在前厅等着小姐用膳。"
周珊珊看着眼前唯唯诺诺的丫鬟,不禁皱了皱眉,问道:"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奴婢唤清福,是昨天才进来的,碧翠姐姐挑我过来侍候小姐您的。"清福的很怕小姐一个不小心就把她给辞退了,她家里面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父亲和病患不断的老母亲,上有一个还未娶妻的哥哥,下面还有三个弟妹,家里面穷得已经揭不开锅了,全部人都是靠着她在周宅做工的收入,要是自己被辞退了,还真是逼死了全家。她听过不少坊间流言,说周家大小姐脾气很不好,所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把人给得罪了。
周珊珊看了看她,微微动了动眼睑:"家里面几口人?"新人好,她想带一些人在身边,可是这些日子,发现周宅里面,心思单纯的也就碧翠一个,怎么说也是富可敌国的人家,做事不得不谨慎,亲信是必须要有的。
"回小姐,我家里有一个生病的老母亲,和一个老父亲,还有一个尚未娶妻的哥哥,奴婢下面还有一个八岁的弟弟和两个五岁的双胞胎妹妹。"
清福说话十分之小心翼翼,听得周珊珊眉头一皱,她忽然一抖,整个人就跪了下来:"小姐,不要赶我走啊,我全家就靠我一个人的收入了。要是我做得不好,小姐你说,我一定改,小姐,你行行好吧!"因为畏惧周珊珊的冷淡,虽然是在求饶,但是声音却不如其他人般大,要不是周珊珊仔细听,还真是听不出来。
她难得笑出了声音,起身扶起清福:"你瞎想什么,你小姐我看着像是个这么没良心的么?"
"小姐。"清福被她这句话逗得轻笑,却因为忌惮着周珊珊,始终不敢笑出声,只是隐忍着笑意。
周珊珊瞧了她一眼,悠悠开口:"好了,回去该照照镜子了。"
"啊?"忽然之间这样无厘头的话,还真是让清福反应不过来。
"你去向账房拿十两银子吧。"周珊珊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虽然说跟在她身边的人是要单纯,但是不代表是笨蛋。
清福前一秒还十分高兴,听到周珊珊的话去笑不出来了:"小姐。"
"不许哭,眼泪给我咽回去。拿了银子先给大娘请个好点儿的医生,算是你欠下小姐我的,以后只要好好跟着我,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我不会亏待你的。"她微微提高了音量,带着几分威慑的力量。
说完,也不理她是否听得懂,反正她意思是说得够明确的了,起身一步步地抬腿走出院子,朝着前厅走过去。
这些天的荷花不少开了,她立在凉亭那儿看着,倒是惬意,时间一晃便到中午了。
"爹。"性格使然,她怎么也无法对周原热情起来,前世的自己没有过任何的感情滋润,表达起来也只能是放缓语气,大抵,这算是她唯一可以做到的了。
"珊珊,醒了?和爹一起用膳吧。"周原表面上没有问些什么,但是周珊珊看得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灰暗,到底是有些失望的吧,自己养了这么大的儿女,忽然之间变得这么生疏淡漠,曾经扯着他肩膀撒娇的女儿不见了。虽然现在的珊珊懂事了很多,做事都是十分有分寸,不骄纵也不胡搅蛮缠,可是周原的心底却觉得一阵阵的失落。
周珊珊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些什么,走向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爹,你尝尝这个吧,听说是梅总管前些天找来的厨子的拿手好菜,女儿试过。"
一顿饭吃得有些压抑,一大桌子的菜,周珊珊神色从容如水,仿若并不觉得有些什么不一样,吃饱了,起身向周原交代了一句,便踱步出去了。
忘了说的是,周宅算是比较独特的,依山而建,几乎是整座山都是他们家的,但是天气这番热,周珊珊也提不起兴致去自己的后山走走,只是这些日子听碧翠说,后山有一条小溪,清澈润凉,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猛烈的太阳,回到院子里拿了一把油纸伞,瞒着碧翠,一个人沿着自家的后院的青石小径一步步地上山。
幸好一路倒是树林茂密,倒也不会说很热,可能是经过了周原派人修建,每走几里路就能看到一个纳凉的八角凉亭,周珊珊歇了一刻,便又继续往前走。
她走得并不快,一步一步小小地迈着,绵长悠远的蝉鸣点缀着山林的幽静。周珊珊嘴角衔着笑意,对这份恰意十分满意。
约莫又走了两刻,便看到一条两米左右宽的小溪,碧翠说的没有错,确实是清澈见底,就连溪底里游着的小毛鱼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她脱了鞋子,将身上的碧翠罗裙往上一敛,坐在溪岸旁。抬腿缓缓伸进溪水,说透心儿凉,还真是一点儿都不为过。
现在正值中午,头顶上的太阳很是猛烈,刚刚走路的时候不觉得热,一停下来就发现早就汗流浃背,稍稍一抬头,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就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周珊珊你想了想,看了看四周,想来这儿也算是私人产地,应该不会有着些什么人,玉指轻轻在腰间的丝条一拉,便把衣裙脱下,顺着岸边滑落了下去,一阵阵的清凉从涉水的小腿一直蔓延上来,周珊珊轻轻舒了一口气。
整个人下了水才知道小溪并不怎么深,只到她的腰侧,偏巧岸边有一块大石头,将衣物叠好放在岸边,整个人坐在石头上,轻轻地收起了眼皮,遮盖了一切的光亮。
几年来的法医生涯让她的感官十分之灵敏,听到声响的时候便连忙张开眼眸,顺手将岸边的衣物一扬,起身穿上,却不曾上岸。
墨彦看着眼前的女子肤如凝脂,眉目如画,抬眼看到他的时候圆眸微瞪,不禁勾了勾嘴角,细长的桃花眼往上轻轻一挑:"姑娘好生漂亮。"
周珊珊的脸微微涨红,看着眼前的男子,额前的长发被一只碧绿的簪子固定在后方,墨黑的长发顺着肩膀散落开来,一袭白衣轻飘如逸,飞斜入鬓的桃花眼微微挑起,笔挺的鼻梁下一双红润的唇瓣,微微扬起的嘴角旁挑着一个细小的漩涡,还真真是妖冶至极。只是,这人一开口,就满是随意的痞气,她微微皱了皱眉,收敛了心绪,从容应道:"谢谢夸奖。"
墨彦愣了愣,还真是没有见过这般伶牙俐齿的女子,生得千娇百媚,却是满身是刺,有趣。倘若不是想到身后还有来人,他倒是挺想继续逗逗她,不过,来日方长。
"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在下被人追赶,还望姑娘等会儿高抬贵嘴。"说着,双眼含笑,盯着周珊珊。
周珊珊双眉一挑,想到自己刚刚被看了去,不禁觉得有些不爽:"你我素未平生,凭什么让我帮你。"
墨彦唇边的笑意不禁加深,看来,还真是记仇的小女子,原本想跃身飞走,想了想,却忽然改变了主意:"姑娘说的极是。"说完,微微勾了勾嘴角,纵身一跃,还未等周珊珊反应过来,便已经掠过她,在她身后入水,隔着衣裙,隐在了她身后。
周珊珊刚想惊呼,看着前方来了一大群黑衣人,看到她不禁一怔,杀气凌人。
周珊珊在胸前拉着衣襟的手紧了紧,防止自己走光,双眉一凛,从容抬头:"你们是什么人,怎么私闯私人地方?"
她眼尖,看到一名黑衣人上前举剑,却被为首的黑衣人拦下:"恕在下冒昧,姑娘可否看见一名白衣男子?"
周珊珊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淡淡说道:"看到了又如何,没有看到又如何?"
墨彦的一怔,伸手隔着衣服覆上了她的腰侧,轻轻一捻,似是警告。
"那姑娘可知那人往哪边跑了?"
周珊珊轻轻咬了咬牙,便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左边。"
"多谢姑娘。"说完,一个个黑衣人便纵身跃走了。
墨彦这时才拿开手,笑得花枝乱颤:"冒昧了姑娘,敢问芳名。"
周珊珊刚刚被这人视线占便宜,现在又被这人动手动脚,心底隐隐一口怒气,转头撇了他一眼,却依旧风淡云轻:"无可奉告。"她喜怒不露,内心却早已经是怒气腾腾。
湿了水的衣衫裹在身上,曲线毕露,墨彦看着那姣好的曲线,桃花眼扬得越发的高,"真有趣,拿着。"说完,一跃而去,还没等周珊珊反应过来就已经消失了。
周珊珊看着那身影远去的方向,不禁微微皱了皱眉,手上的玉佩温凉透心,手心里满是清凉,晶莹剔透,还真是一块好玉。
不要白不要。
想着刚刚的黑衣人,此地不宜久留,匆匆从溪中起来,便疾步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