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我和阿铭踏着高低不一的岩石,安全落地。环顾四周,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个洞穴。
我东张西望地乱找了一通,连个人影都没看到,顿时慌了,扯着嗓子大喊,“阿——琉——你——在——吗——”回应我的只有无穷无尽不断反复的回音,我又喊了一声,“阿——琉——”依旧只有回音。
阿铭见状,说道,“看来那姓姬的好像把她给关起来了,不然她应该会逃出来到这等着的。”很有可能是这样。当时看见她被那姓姬的带走,心想说到底是皇妹,总不能对她怎样,怎料竟把她关了起来?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实在不宜回去去找她啊,那样风险太大了。而且皇宫之大,我们这是大海捞针。从何找其?但总不能知恩不报啊。
我急得直皱眉,转身问阿铭,“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阿铭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先逃,然后再回来带她走。”
“再潜进宫一次?”
“嗯。”他回答得依旧轻松,仿佛这只是个简单的逻辑关系,“知恩不报枉为人嘛,绝对要把她带出去的啦。”
但细想却也不无道理。他们有备而来,占尽地利人和,我们却被动而战,不宜冒险。而且老头子早已身受重伤,想必方才也是在勉强应战,撑不了多久,而且伤口应该已严重恶化,必须得尽快就医,否则性命堪忧。时下也只能先逃了。
我叹了口气,对他说,“听你的。”
“嘻嘻,乖!”说着揉了揉我的头发。我立马想去打掉他的手——被一个矮自己半个头的小子摸头实在有损面子,可是他见状飞快地把手缩回去了,我打了个空。
此时头顶上传来逐渐清晰和嘹亮的笑声,想也知道——老头子终于跟上来了!“抓紧老夫吧!!小子们!!”一阵风掠过,在风经过我时,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托起,然后像之前的那样,我们三个一同往洞穴的出口‘飞’去。前方逐渐出现星点的光亮,然后那一亮点逐渐放大,再放大。
可是洞口的光却感觉有点奇怪,“那好像是流水!”我喊道。
果不其然,我们猛地往洞外一跃,在重新沐浴阳光的同时,全身也被水淋湿了。我回头往身后一看,不禁吓了一跳——洞口处的流水,原来是瀑布!我们就这么从瀑布中间闯出来了!低头一看,脚下是万丈深渊!
我还没来得及害怕,老头子吼了一声,“抓紧了!!”我用尽全力地抱紧了老头子,把自己深深镶嵌进他的怀里,但是突然而至的强大的离心力还是让我止不住尖叫。
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已经不太清楚了,因为我害怕得闭上了双眼,只感觉到老头子抱着我跃过了许久的路,耳边只听到跃入悬崖时的风声,还有老头子和阿铭响亮的笑声——果然我真的老了啊……不禁又这么想。
然后我想我后来可能是晕过去了,又或者是太累了睡了过去。反正后面的事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后来我做了一个梦,一个令人怀念的梦。梦中有父亲弯成一条线的的笑眼,他揉着我的头发说着夸我的话,然后突然有谁走了过来,从背后抱住了我。父亲突然脸色大变,吼着对我说,离他远点。背后的他却抱的更紧了,不知怎么的,我却难得的违抗了父亲,我吼着回他说,我不要。然后父亲一脸失望的看着我,转身离开。待父亲的身影已远去,我发现我胸口在流血,衣襟红了一大片,握着那把插在我胸口上的刀的手,是背后抱着我的那个人。我没有惊慌,笑着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阿一……”
“老头子,她终于醒啦!”
“哈哈哈还真能睡啊!”
“丫头,你的口水弄脏人家的桌子啦。”什么?口水?我瞬间弹了起来,睡眼惺忪,茫然地望了望四周——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有此起彼伏的小贩吆喝,里面有肩上搭着抹布忙里忙外的店小二,以及身前桌子上那一罐罐大大的酒坛子。
顿时醒悟——这里是民间!!
“啊我们出来啦!!!!”我激动地抓着坐在我旁边的阿铭的手臂使劲乱晃,晃得他不得不放下手中摇摇欲坠的酒杯,“等等,你一个小屁孩学什么人家喝酒?!”随后我发现老头子直接提着酒坛子哗哗地往嘴里灌,我直接赏了他一拳,“臭老头!!你找死啊!!你的伤不能碰酒!快给老娘把那酒坛子给扔了!”说完我便伸手去抢那酒坛子,怎知老头把整个坛子抱在怀里死活不松手,还故意弄出一张‘可怜楚楚’的脸来给我看……
形象瞬间全毁了……我只能说这表情不适合你,别这样糟蹋自己好么……为毛一遇到酒就呈这样了啊……
“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没有首先去医馆而是来了茶馆……既然来了茶馆为什么桌子上除了酒坛子其他什么都没有?你们这是把酒当成药来吃么?!”我不耐烦地用手指敲着桌子。
老头子一脸幸福地看着我,说,“酒能治百病啊孩子!”请问这是谁告诉你的?有医学根据不?能别把自己的歪理当真理不?可是见他兴致勃勃地握紧拳头、曲起手臂,一边炫耀着他的肌肉,一边大笑。别说继续跟他吵下去,我甚至想转过脸去装作不认识他……日久见人心呐……这货跟之前的是同一个人不?
眼见他们一老一小的越饮越欢,我只能心狠手辣一次了。我唤来店小二,打听了一下附近最好的医馆在哪,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连拉带扯地把老头子往茶馆外拖,无视他满嘴吱吱喳喳的抱怨。
经过柜台时,掌柜叫住了走在最后面的阿铭,“客官,你们还没付钱呢。”阿铭伸手扯住了走在他前面的老头子,“老头子,你还没付钱呢。”老头晃了晃扯着他往外走的我的手,“丫头,你还没付钱呢。”“噢,稍等一下……不对啊!干嘛是我付啊?!”可是我话音刚落,那掌柜的便用一种发现吃霸王餐者的眼神扫了我一眼,然后俯身跟那小二嘀咕着什么。下一个瞬间,我还是乖乖地把钱砸到柜台上了。然后那掌柜的双眼一弯,“多谢惠顾,客官请慢走!”这态度转变得那个快啊……
然后我们三人便打打闹闹地往医馆走去,路上阿铭跟我说,“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叫小一的名字耶。”我突然又想起了那个梦,垂着眼帘,低声说:“哦……其实那个不是它。”好在阿铭马上又扯到了别的话题,没有继续追问。欢快的氛围依旧延续着。
终于到了医馆,那老医师见老头子嘻嘻哈哈的,本没有多么在意,以为只是个得了点小病的老人。于是当老头子敞开衣裳把伤口给那老医师看时,把那老医师惊得半天没反映过来,“这这这这这……”“医师,请冷静……”我不由过去扶了把那老医师,生怕他吓晕过去。那医师缓了缓气,接着说,“这伤口太严重了,必须得马上处理一下,否则会患上破伤风,到那时可就难治了。”说着把老头子领进了内屋处理伤口,让我们稍后再回来接他。看来应该要处理好一段时间,于是我和阿铭便先到街上走走,顺便去解决一下衣服的问题——我还穿着宫女服,阿铭穿着兵服,老头则还穿着囚衣。不过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它们已经脏破得面目全非了,以至于根本没人认得出来我们穿得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对我们的印象从头到脚都只有两个字——邋遢。
由于除我外的那一老一小根本就身无分文,我还要留下一部分钱去付老头子的医药费,所以便随便找了家卖二手衣服的店,挑了身衣服换上,另外再给老头带一件。我喜欢红色,所以挑了件红黑搭配的便服,再买上几条红色的发带。换上后再擦了把脸,整理了下仪容。阿铭则挑了件浅绿色的衣服,看起来更精神了。他上下打量了我一遍,笑出了声,“你终于像个女的了。”然后我在他脚指头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在返回医馆的路上,我问阿铭说,“不知阿琉现在怎样,那两个姓姬的会不会与她为难?”
“怎么说也算是个公主,总不能偷偷杀掉吧。就算要定死罪,也得经过一番游街示众去到法场,然后才下令砍头。不过那样反倒不错,劫法场可比闯皇宫简单多了。”阿铭边说边盯着街边的小吃口水直流。我给了他一个‘我才不给你买’的坚定表情,然后他便一直耷拉着脑袋,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
我听着他的话也觉得有点道理,觉得还是先等老头子好起来再说,因为单凭我们两个可干不出什么事来。
突然背后响起一阵响亮的吼声:“老大!!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听也知道不关我们什么事,于是我头也不回地继续走着,忽然发现本来并肩走着的阿铭从刚才起便停着没走。我一边想着:人家找老大关你什么事啊,一边转身看他到底怎么了。怎料……
身后不远处,一身材高大的胖小伙子,正把阿铭整个举起来搂在怀里,然后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阿铭那被甩飞起来的腿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又一个圆。而那胖小伙子口里依旧在不住地喊着:“老——大——”
我愣住了。这种好像失散多年的夫妻破镜重圆的感人场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