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几朵云彩点缀在天空,逐渐低沉的天空压迫着大地。
峭壁上光秃秃的一片,劲风吹过,悬崖上的石头巍然不动,只是发出悸动人心的呜呜声。悬崖上方枯草在风中点头,小树枝摇曳不定,人与狼拼斗的痕迹已被劲风抚平。
悬崖下方是一片枯黄的草地,地势平整,只有突出的几块岩石露出了一丝狰狞。一只秃鹰正在低空盘旋,两眼紧盯着悬崖下方一动不动的一人一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下去饱餐一顿。正当秃鹰下定决心朝猎物俯冲的时候,许久不动那一人有了一丝动静。
睁开眼睛后,张松第一眼看到是低沉的天空,那已然失去颜色的云朵和正在俯冲的秃鹰。张松的头脑仍在嗡嗡作响,好像有一万只苍蝇在耳边飞舞,身体的每一处都不舒服,最难受的是心腹部,作呕的感觉时时地涌上心头。看见秃鹰,张松下意识地挥了挥手臂,秃鹰一见就吓得飞远了。
努力地坐起来,正对悬崖时才发现,悬崖居然如此之高,如此陡峭,眼光移到身前,入眼的一幕吓得张松差点叫出了声,那头灰狼就趴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张松心里大叫命苦,将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使了出来,用手撑着身子连连往后退。
退出了很长一段距离后,张松停了下来,他发现灰狼是趴在岩石上,一动不动,再仔细一看,灰狼身下流了一地鲜血。张松朝灰狼扔了一块石头,灰狼依然一动不动,应该是死了。
意识到灰狼已经死了,张松就松了一口气,全身没有丝毫的力气,瘫坐在草丛里。
山里渺无人烟,寒风刮过,传来呜呜的林涛声,偶尔还有几声鸟鸣,除此之外便是寂静,静得能让你听见自己的耳鸣声。天色已晚,远方隐约的猛兽吼叫声提醒张松,这地方不能久呆,入夜的山里危机四伏。
虽然心里担心老铁匠的安危,但是张松这时也明白过来,仅凭自己,不但不可能给老铁匠带来帮助,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还是回去,免得母亲挂怀才是正经。穿上草鞋,略微辨认了方向,张松就步履蹒跚地朝回家的方向去了。
回到村里人常走的小径时,张松已经累得不行了,与灰狼的对峙就耗费了他大量的精气神,摔下悬崖后内脏又受伤了,这一路紧赶急走,最后的一丝力气也用完了。草鞋在刚刚过小溪时已经湿透了,冰冷的山溪水冻得张松直哆嗦。
眼见就要到村里了,危险应该远离了,张松想要休息一下再走。前面路旁有块小小的草地,草地上长了几棵垂柳,垂柳的叶子还未落尽,细长的枝条直垂到地上,那草地也出人意料地还有一些绿色。张松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缓缓地朝垂柳下的石块上坐去。
“嗷呜……”,这一声如于无声处响惊雷,张松顿时吓得毛骨悚立,全身直哆嗦,他迅速转过头来。就在张松左后方的一块空地上,三头狼呈半包围状地立于垂柳的对面,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张松,每头狼都比刚才的那头灰狼强壮得多。
张松僵立在垂柳之下,几乎无法呼吸,狼有多厉害张松可是刚刚领教过了的,更何况是强壮得多的三头狼,三头狼的围攻之下,即使是最强壮的猎人,在赤手空拳的状态下,单个人也没有生还之理,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哞……”这一声长鸣就是救世的福音,张松惊喜地睁开了眼睛,垂柳下方地势低洼处立起了一头雄壮的野公牛。三头狼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去。
一番对峙之后,三头狼就朝野公牛发起了进攻,野公牛也不甘示弱,背对着垂柳,顽强抵抗着。只一会儿,地上就布满了血迹与凌乱的脚印,三头狼和野公牛身上都出现了伤痕,而狼还伤得要重一些。
突然,野公牛再一次向其中的两头狼发起了冲锋,这一次明显比刚刚那几次快得多,那两头狼似乎没有预料到野公牛的冲锋速度,一下就被尖尖的牛角挑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垂柳下的石头上,再也没有站起来。另一头狼见势不妙,就赶紧逃跑了。
等那头狼跑远了,张松才朝野公牛上前几步,野公牛四条腿都受伤了,其中两条前腿伤得很重,能看见白花花的骨头,伤口鲜血直流。
走到跟前时,张松才发现为何野公牛会出现在这里,这空地有眼泉水,泉水正散发出热气,人在跟前,热气扑面,温暖的泉水给周围的野草带来了绿色,对于冬天的食草动物来说,青草可是美味佳肴。
然而眼前的野公牛没有吃青草,它正在拼命地咬垂柳枝条,咬下以后就拼命嚼,嚼完后就用带着唾沫的嘴巴舔自己的伤口。
张松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地观察,张松不明白的是野公牛为何不吃草或躺下休息,而要去嚼柳枝。野公牛显然也累坏了,全身都是汗津津的,腿都似乎在打抖。看着渐黑的天,闻着浓重的血腥味,在这方处处危机的天地中,野公牛要想熬过今夜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回村里的小径是在两座高山之间,太阳过早下山,山谷中一片阴暗。怪鸟鸣空谷,猛兽啸山林,矮小的张松形只影单地行走于空谷之中,整个画面透出说不尽的孤独。
张松没有时间悲秋伤怀,他一边担忧老铁匠是否安全回来,一边忍着身上的疼痛,一步接一步努力地朝家里挪去。
天色还剩最后一丝亮光时,张松到了老铁匠的棚子跟前,全身满是汗水。老铁匠的棚子透着柔和的灯光,张松惊喜地叫了起来“铁匠叔,铁匠叔。”孤寂的棚子没有一丝回应,只有灯光依旧照着。张松走进棚子,棚子里并没有人,炉火也没有点燃,灶膛里也是一片清冷,看来老铁匠还没有回来,这灯应该是别人点的。
张松失望地走到棚子门口,等了会儿,老铁匠还是没有回来。天已经黑了,只有天空中挂着的孤单的月亮散发出惆怅的清光,星星则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一阵寒风吹来,张松打起了冷颤,由于担心着母亲,他就继续朝家里走去,只是在心里祈祷老铁匠能安全回来。
小径两旁的房子灯火通明,照得屋里人影影绰绰,屋里的人在热烈地推杯换盏,不时有说笑声、叫骂声传来。这是村里的村老与亲信在聚会。
这喧闹声在寂静中传得很远,即使在张松家里也能听见,张松每晚都在是黑暗中听着这声音入睡。
只顾看房屋里的情景,没有留意路上,张松一不小心就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小杂种,你没有长眼哪!咦,你这小杂种还没有死啊?”与张松相撞的人惊奇地问道。不用看,只听声音就知道那人是小六子,疲累的张松没有抬头,只是机械地朝家里走去。
小六子感觉与自己相撞的人全身都冰冷,没有什么温度,再看那人也没有说话,心里惊疑不定,出乎意料地就没有为难张松,反而为张松让了路。
张松听见了小六子的惊奇,但他又累又饿,没有心思多想,一心想着回家。
“哎哟,哎哟。”快到家的时候,前方的草地上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张松停下了脚步,喊了一声“谁?”
“是我,我是小五子。”
小五子是村里另一个村老的跟班,只是那个村老与村里其他村老都不和,在那个村老死后,作为他亲信的小五子不知怎么就遭到村里人的追捕。
张松走上前,见小五子被绑在了一根木桩上,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张松没有问这伤口是谁造成的,他也不想与小五子有什么瓜葛,小五子现在虽然可怜,但以前可是嚣张得很,也曾欺凌过张松。
“张松兄弟,以前都是我不懂事,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现在向你赔个礼,请你不要见怪。”
张松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是有点奇怪。
“张松兄弟,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事?”
“麻烦你把前面的那块石头给我,就是我脚前面那块。”
“干什么?”
“你看我现在被绑在这里,肯定是要在这过夜了,你也不可能为我解绑,为我解绑了,就连累了你。你给我那块石头,我用来防身,要不然,晚上我就要被猛兽吃了。张松兄弟,你不会那么狠的心肠,眼睁睁地看着我喂了猛兽吧?”
张松想了想,小五子虽然欺凌过他,但毕竟也只是一两次,远没有王玄那么可恶。如果不给小五子一块石头,小五子还真是可能会喂了猛兽,晚上的时候,猛兽又不是没有进过村里。小五子虽然可恶,但也罪不至死,最重要的是周围没人,不会有人知道是自己给了他石头,小五子肯定也不会说出去。
张松小心地走到小五子身前,将那块石头捡起,递到了小五子反绑的手上。张松放的时候很小心地避开了石头锋利的部分。
与小五子分别后,张松回到了家中,家里漆黑一片,母亲不在家,不知去了哪里。往常时,母亲都是在这个时候教自己读《论语》、《孟子》,从未间断过。难道是母亲见自己那么晚还没有回来出去找自己了?
张松点燃了火把,找了一点朝食剩下的残羹冷炙吃了,就坐在石凳上等母亲回来。等着等着,又累又困的张松支持不住,就歪倒在地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