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只还剩下两个人。
梁利和对面那个冷漠的少年。
方才伏追异常的举动,让梁利心中不安,只是在她看到对面静坐着似雕像一般的人,莫名的又有些镇定。
伏追是要做什么?她不知道,但能感觉到周围充斥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头顶明媚的天气,仿佛增添了一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梁利回头看了一眼,柯蓝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神情凝重,身子有些紧绷。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一只手搭在腰间的长剑上。
梁利心中又放下了一些,柯蓝的武功她是知道的,飞檐走壁十分轻松,有她在,应该不用太担心吧。
周围的人多是远去射猎,服侍人的白衣少年也多大部分跟上去保卫他们的安全了。不知在何时,弹琴的人也已退去,最后一个侍从在方才送那个姑娘离开。此刻在这平顶之上,视线所触及的地方,只还有梁利主仆和冷漠少年三人,席间的热闹仿佛在一瞬间就消散而去,只剩下这空荡荡的座位。
梁利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站起来,她没有喝多少酒,也无心去射猎,既然见不到杜宇,便准备和柯蓝一道回去。
今日气氛有些诡异,这是人面对未知危险时的一种本能的心悸,梁利也没有心思再去思考究竟是哪里不对,她觉得必须赶回去才最安全。
身子还没站起来,耳边猛然就听到一阵风声呼啸,她还没来得及动,对面一直静坐的少年便突然站起来,一只手按着她的脑袋,就又将她一把按了回去。
紧接着是一把长剑从她头顶上直削过来,冷漠少年晃身一躲,又伸过手来,将梁利一把从位置上拽起,力道之大,像提小鸡一样,将她提到了他的那边。
梁利嘴角抽了一抽。
虽然这身子才十二岁,但是你们也要懂得礼数,不要随便提来提去好不好?
......
杜宇落下棋子,封住黑子所有的退路,漆黑的眼底露出笑意:“来了。”
“喀嚓”长剑横扫下盘,将梁利原先坐的桌案削掉了两条桌腿,桌案猛地向那黑衣蒙面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刺客倒去。桌上的酒盏点心“哗啦啦”滚落一地。顷刻间,平顶之上就一片狼狈。
柯蓝在远处看到变故,脸色一变,抽出长剑,飞身上前,刚到半路,却突然冒出一个黑衣刺客,挡住了她的去路。
柯蓝执剑挡住,两人交手几招,黑衣人便被她手中长剑一挽一挑,丢了武器,整个人被震开去。
然而她还未走动两步,树影后又冒出四个黑衣人,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封住了她的所有道路。
桌案旁边的黑衣人见梁利面门正对着他,眼中凶光一闪,手中剑刃便又落了下来。只是才举到一半,他身子猛然一震,眼睛瞪的极大,口中溢出鲜血来,顺着黑色的面巾滴滴答答落到桌案上,染上刺目的血红。
梁利睁大双目向他胸口看去,却是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身子,突出的箭头,尖利的锋芒染着血液,正对着梁利的方向。
梁利胃里忍不住一阵翻腾,险些就要呕吐出来。她活了快三十年,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只是她没有蹲下大吐的机会,从一旁的树上又跳下来许多执剑的黑衣刺客。他们像是幽灵,无声无息的突然出现在眼前。数量之多,一时间犹如黑色的浪潮,不止不休。
只是此刻平顶上不知又从哪里冒出许多身穿白衣的剑客,与这些黑衣刺客厮杀在一起,刀光剑影,争鸣不休,场面混乱,一时分不清孰胜孰负。
冷漠少年将她挡在身后,单手对付一名黑衣刺客。只是没过多久,后方就有刺客看到了他身后的漏洞,跃身向他身后的梁利刺去。
冷漠少年却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个回身,巧妙的将梁利挡在身下,身子一旋,便躲过了前后交加的剑势,从一旁脱身而出,随后又紧扣一名刺客的手腕,劈手从他手中夺过一把剑,与眼前的几人打起来。
他单手挡住三名刺客的杀招,动作确实是很赏心悦目,只是梁利此刻已经无心观看,被他拽来拽去的,她只觉得胃里不住叫嚣,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冷漠少年似乎也看出了她的不适,见她脸色惨白,一剑震开三人,松了拉着她的另一只手,一指亭阁后头的那一排房舍,冷冷吐出一个字音:
“跑。”
梁利愣了一下,见他一人将想要冲过来杀她的刺客全部挡下,那边柯蓝与许多白衣剑客也将刺客都缠住了,亭阁后面的那排房舍反而无人。
虽然距离很远,但是梁利知道那里歇着了不少醉酒的姑娘,他们都带有会武的随从,到那里躲避一下,比在这里当箭靶子强,毕竟刀剑不长眼,若是一个不小心误伤了,她就是死也不能瞑目了。
见路上没有别人,她心中一横,转过身,撒腿就跑,连回过身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生怕一回头,就是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剑刺过来。
好在这一路上她都没有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应是没有人追过来。梁利心里却不敢松懈,脚下也一步不敢停,几乎用上全部的力气,拼命的奔跑。耳边风声呼啸,刮的她脸颊生疼,似是火燎一般。
只是她也顾不上这许多了,只向着那排房舍跑去。
近了。
梁利希望在房舍中的随从能够听到她的声音,正准备大喊一声,眼角瞟到屋顶上的一点黑影,定睛去看,咽喉却像是突然被扼住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正在狂奔的脚步也猛地停了下来。
在那屋顶上正翻上来一个黑衣刺客,手上还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银色三爪铁钩。
梁利心脏猛地跳动一下,然后她想也不想,转身便朝相反的方向跑,正在这时,眼前出现了一条上山时的石板路,她来不及思考这路是否适合逃命,生怕身后那只铁钩飞过来,将她抓个稀巴烂,只是一愣,便沿着小路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