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弯着身子抚摸着照片,她手骨细长,滑过照片中女人的脸庞,轻轻笑道:“你一定很幸福。”
她眉眼深情,贴着橱窗轻轻地流泪,路人都停下脚步去看她。
他们张望着四周,却看不见任何拍摄的剧组,惊讶之余,都感受到了余生的悲伤,她瘦弱憔悴然而浑身却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高傲与倔强,弓着身子的样子像极了猛虎,在细嗅蔷薇。
有的人匆匆而过,有的人驻足观望,有的人只是短暂的停留然后离去,不管是怎样一种形式,这一过程,都静如死潭。
余生回国了,她回去就见了温然。
温然显得很平静。她说:“我打电话给小深,他一直不接,我便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大的事。”
“温阿姨,我知道这事也瞒不住您,沉深已经不见了一个多月了。”
她声音哽咽,眼睛通红,温然拍拍她的肩。
“余生,你不要伤心,我相信小深,他一定还在的。”
作为一个母亲,她相信她的儿子,一定不会就这样没有任何交代消失了,再也不见。
只要他还活着,温然愿意相信一切的可能。
可是余生呢,也许,她并不相信......
余生回到A市,整个人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又全身心地投入了工作。
环城的开发案已经计入政府档案,但是此时赵沉深失踪了,关于这项合作项目,她需要向政府那边透个底,有个交代。
政府那边也没给个确信,只是说实在不行这项目就必须停下来,一个没有负责人的公司已经不具备承担政府实行项目的基本能力,余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项开发案是四汇和德克的首次合作,不仅仅是关乎两家公司的利益,更重要的是,这其间有顾清恒的心血和赵沉深全部的努力,她并不想就这样停下这个项目。
为了使这个项目执行下去,余生开始辗转在政府高层之间。
酒局一场接一场,高层里面也没几个能说个准话的,余生不仅得赔着脸色招呼好他们,还要承受时不时的骚扰和质疑。
如她这样的女子,年轻漂亮又妩媚多情,只要有点机会,谁不想占点便宜。
余生知道他们的意思,可她知道即便给他们再多的好处,如果上头不发话,底下的人也都不好办事。
于是她只好想尽办法找最上一级的领导,那是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子,大肚腩,秃顶,一张脸毫不掩饰对她的觊觎,余生看着差点吐下来。
“我听说顾总想尽办法在找我,这是有什么事吗?”
他抓着余生的手,不停地抚摸着,余生想抽出来,可是想到有所求,便还是忍了下来。
“是这样的,我知道政府对环城开发地的项目要求很高,可是现在四汇的总经理失踪了,已经快两个月了,我知道这个项目很难再坚持下去,但是我想如果这边的时间宽限一点,这个项目还是有机会的。”
“是,还是有机会的,时间嘛,只是往后延两个月,这事就好解决了,只是要看顾总的诚意了。”
他色眯眯地盯着余生,手不停地在余生的后背乱摸,余生顿时觉得一阵反胃。
“不好意思,我想先去补个妆。”
“好,好,不着急,我在这里等着你啊。”
余生匆匆地跑去卫生间,对着马桶一阵呕吐,这几天本来就吃得少,喝得大多是酒,现在一吐,倒显得舒坦了些。只是脸色苍白,黑眼圈极重,全身没力,也没有什么精神。
她对自己说:“余生,你该不该出卖自己?是他重要,还是自己重要?是该保全四汇还是该保全自己?”
她迈着虚浮的步子往包间走去,她知道,有的东西,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可能失去了就不再回来了。
那人搂着余生往酒店走去,余生一直故意和他保持距离,可是即便如此也抵不住那人不停地占她的便宜。
余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进酒店。
刚进去整个人就被拽了出来,她一惊,抬头便看见了逍遥,逍遥怒气冲冲地朝她吼道:“顾余生,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你的底线呢?为了他你竟然愿意出卖自己?蠢!愚蠢!顾余生你怎么这么蠢?”说完一拳头挥向那人,那人歪歪扭扭地站起来,指着逍遥骂骂咧咧地爆了几句粗口,抱头就跑了。
临走之前,他还狠狠地瞪了一眼余生,“你给我走着瞧。”
逍遥余怒未消地站在原地对着余生继续吼:“你怎么回事?这事还没成定局呢,你怎么就想着这样解决问题?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找我商量?为什么到了今天你还不把我当做你最亲近的人?为什么?”
他声嘶力竭地喊,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原来可能不管用多长时间,都无法改变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吗?
余生无奈地上前抱住他,“逍遥,对不起。”对不起,我无法不去在意他,我无法让他全部的努力毁于一旦。余生想,这一辈子她大概注定要辜负逍遥了。
逍遥反手抱住她,“余生,求你了,不要这样对自己。”
在他的心里,不管是怎样的困难和挫折,都不会改变余生骨子里骄傲的本质,可是如今呢?究竟是现实太过残酷,还是余生早已改变?
“余生,我会在你的身边,一直一直。”
逍遥闭着眼睛忍下翻滚的热流,无论是多少年的等待,他都甘之如饴。
也许在当年的第一眼,就注定了吧,他愿意用尽一生的时间去给自己一个可能。
赵沉深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余生还是坚持住在了他的公寓。
逍遥站在楼下,看着余生房里的灯光一直亮着,过了很久很久,才暗了下去。
他转身即走,黑沉的夜色他身形微顿,显得有些蹒跚,好像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
试问这样一个男子,如何在这样的年纪里,有这样一种沧桑的行迹?
多年风霜残露,早已无处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