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在锦绣堂看见她,那一瞬间,他几乎无法克制自己的思狂想要拥她入怀,可是当她的眼神注视到自己残缺不全的右腿时,那种溃不成军的感觉甚至可以将他凌迟处死,他便想,还是放弃吧,让她拥有更好的幸福,可是心痛的感觉真的让他有一走了之的冲动,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可以称之为逃跑,他便是一个逃军,纵然是这样,他也可以不在乎,他在意的是,他仍旧舍不得至此以后再也不见她。或许,他还是错了,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余生。
在看见余生拎着行李走进来的时候,他可耻地承认,他心底的激动之情远远胜于惊讶之情,他只知道满心欢喜,恨不得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只可惜,一向自持力甚好的他还是理性了一回,谁知道余生却是打定主意不要离开,甚至在提到老公这个名称的时候,他的心狠狠地震了一下,继而她提到还没有签署离婚协议书,他的心便随着动了,她温情相守,而他却在步步结网,他之所以这样克制自己,忍耐自己,大概很大程度上,还是内心的自卑在作祟吧。是啊,事到如今,他这样一个残疾人,还有何德何能去给余生幸福呢?
万家灯火,光影如河,浅浅缱绻,岁月如波。
一晃已是十年。
海边涛声滚滚,光色缤纷。这个季节,来海边游玩的人络绎不绝,当然,这个时间,还在海边徘徊的,大概都是情侣了。余生抬眼看过去,心里顿时有些遗憾的感觉,但还是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笑什么?”林似衡放下手中的啤酒罐,侧过头便看见余生温暖的笑容,说实话,很少看见她这样具有感染力的笑。
“我在想以前的事,你知道吗?我和沉深,十年了。”
林似衡状作领悟地点点头,心里却是很难过。原来,他从未成功过。
“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其实我都快睡着了。你说怎么有男生会和女生联谊迟到的呢?居然让女生等他们超过五分钟,想起来那时候,我真的很挑剔,第一次都没仔细瞧过他。真的,我对他,不是一见钟情。后来呢,演讲赛,真的就让我心动了,我想你明白的,清恒之于我,就像林何之于你,他的爱几乎让我,可是我看见沉深的那一刻,我发现我能呼吸了,我突然觉得周身空气清新,一切都是我从来没想过的,我以为人生之前拥有的,都已是最好,直到遇见他。演讲赛之后,何壮就开始追笑笑了,想来真快啊,笑笑都快生宝宝了......”笑笑微微眯眼,回忆着过往,她的眼睛在发光,简直能照亮这一片海滩。林似衡静静地听着这一切,空气中仿佛有啤酒的熏香,让人迷醉,然而让他醉的,从来只有余生。
她好像有点喝醉,笑起来的样子,很迷人。
两个人从海边回来的时候,余生已经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林似衡扶着她走回小区,余生也不知喝了多少,反正是使不上力气,便顺势靠在林似衡的肩上。林似衡低头看她,隐隐能看见她苍白的,消瘦的面庞,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阵酸痛。
两个人在电梯口告别,林似衡转身即走,走了几步却又突然转回来,他将余生抱在怀里抵在墙上,余生被推得猛然间清醒了很多。
“似衡,你?”余生因为喝了酒,声音有些低沉,嘶哑,然而这样的声线对林似衡来说,却是致命的诱惑。
他垂着头,呼吸有些急促,然而忍了忍,还是克制了自己亲吻余生的冲动。“余生,你曾经?”
话未说完,余生已经打断,“似衡,我曾经,真的有考虑过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在那两年里,余生半是清明半是糊涂,她知道他不是顾清恒,更不是赵沉深,可是林似衡给她的温暖让她沉沦,她宁愿让自己永远不清醒,然后永远贪图这份温暖。
林似衡点点头,向后退了一步,余生适时地站直身子,只听见林似衡低缓而又沉重的声音传过来,“余生,我不后悔,研究室还有很多事,我先去忙了。”
转身即走,再也没回头。余生心里却是有说不出的内疚和动容的,她知道林似衡是把她当做怎样一个存在放在心底的,那种最接近灵魂的悸动,往往都让人惭愧甚至悔恨,让人看不清现实。
可是无论怎么样,她现在,是那么地清醒。
出门的时候太匆忙,忘记带钥匙,门铃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应声,余生担心赵奕晟在里面出了事,顿时火急火燎地去拍门,后来又一想他会不会出去了,想打电话给他才发现原来连他的号码都不知道。
余生晃着头,有些挫败地坐在门口,她真是感觉到了失意。无论她怎么说服自己,可这些日子赵奕晟搭建的铜墙铁壁几乎让她神经错乱,就像一根绷紧的弦,无论怎么撩拨都风平浪静毫不动弹,这真的不知道是弦的顽固还是撩拨之人的耐力不够,可是不管怎么说,都是对撩拨之人的极大考验,若是这撩拨之人极爱这柄琴,而他又毫无反应,岂不是对此人的怠慢和不尊重?余生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仿佛对着一个冷冰冰的人,表面温言软语,心底却坚硬如铁,不声不响就把她关在了心房之外,现在,还把她关在门外?
余生有些气急地念叨:不让我进门,我就等,我就不信你一辈子不出来,詹妮还要进去呢。哼,我就等,一直等。
这会酒劲上来了,余生迷迷糊糊地倒在门边,脑子里已经不甚清明了。
赵奕晟回来的时候就是看到这一幕,小女子面色潮红地坐在门边,眼睑微敛,模样惹人怜爱,可是往近了走,还能听见她小声地咒骂,似乎是很不认同资本家的专制领导,妄想革命成功呢。
他不禁笑意浅淡,嘴角俱是收也收不住的爱意。詹妮侧过身放开搭在赵奕晟手臂上的手,走到余生身边,刚刚的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心里倒是一清二楚也没有多余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