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雅妮在一扇镶嵌着莫埃利晶石的白色大门前停下，摇了摇墙边的银质摇铃，随即低下头，站在旁侧，“请各位稍后片刻。”
在等待期间，凯伊一直在用余光看着恢复了象征着王室血统的银发金眸容貌的伊维，有些意外地发现金色的眼瞳中国没有透露出任何不耐。
按理说，泽维尔在德古拉家族中、以及爱卡王室中的地位相较于雅克拉王廷的顺位继承人伊万尼亚·瑟穆尔·斯图亚特显然要低上一筹；即使是谈判地点在爱卡境内，也不应该摆出这样的姿态。
所以，就算是伊维隐藏情绪的能力已经修炼得功德圆满了，隐忍泽维尔的不敬也不是他的风格吧？
凯伊的思维正飘忽着呢，厚重的金属门忽然打开。
同样是银发金眸的少年扫了三人一眼，目光在巴洛身上稍微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侧身：“进来吧。”
伊维挑挑眉，走进门，径自挑了靠近阳台的主座坐下。凯伊和巴洛跟在伊维身后，在石质圆桌两侧坐下。
她总觉得不同国家的王室成员同处一堂是一个很奇妙的场景，虽然来自不同的国家，但是源自神赐的血统给予了他们相似的容貌：银发、金瞳，几如一家。
——而且由于雅克拉奉行了近百年的联姻制度，血缘关系倒也的确存在。凯伊掰着指头算了算，伊维的母亲——雅克拉的皇后殿下，是爱卡国王的亲生妹妹，也是泽维尔的姑姑。为了维持血统纯正，王室成员们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价格上涨百分之三。”没有任何寒暄和套话，泽维尔直入主题：“作为更改合约的条件仅止于此。”
“这就是你用来欢迎我的话？”伊维用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勾起嘴角：“还真是没有诚意。”
“你派那个兰纳来就算是有诚意了？”显然，泽维尔对伊维派温斯顿作为代表和他谈判的事情颇有微词。
伊维不予置否：“啊，至少他们的忠诚有保证。”
“他们只能代表兰纳。”泽维尔意有所指。
“所以我才会在现在出现在这里。”伊维笑了笑：“那么我们是不是要就合作条件的事情重新商谈一下了？”
泽维尔和伊维围绕着香料贸易的事情扯了半天，凯伊直接成了布景板，听得她直打瞌睡。凯伊自己倒是无所谓，这种相处模式她曾经无比熟悉——但旁边于一直在试图用目光杀死泽维尔的巴洛显然就没那么淡定了。
打着结的卷曲棕褐色刘海下，浅绿色眼眸中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
——这么被无视下去的结果显然就是要在沉默中爆发的节奏啊！凯伊默默地做好了在争斗爆发的时候随时用瞬移逃跑的准备。
泽维尔突然开口：“尤曼斯家的小丫头，如果你现在打算走的话，碧雅妮会把你作为行刺未遂的犯人斩杀哦。”
咳，她制造出的魔法波动有那么明显吗？至少巴洛的杀意也比这浓重多了吧——看那复仇的烈焰，马上就要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了啊！
伊维直接无视了泽维尔之前突兀的问话，“殉晶的供量取决于德古拉的诚意，泽维尔。”
——殉晶？
刚刚还在忧心自己的魔控力是不是下降了的凯伊被话题的走向惊了一下，诧异地把目光投向伊维。
殉晶，又叫巴斯格纳晶石，是一种封存了魔法能量的晶石，可以在通过碰撞或者激发短时间内释放出大量能量。这种造工复杂的魔法晶石通常雅克拉的宫廷雕刻师们制造、再由伊湾格利的魔法师工坊加工而成，十分昂贵。
要追求这种爆炸能量，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魔法卷轴——只要有一点点的魔力，魔法卷轴都会比殉晶好用得多；更重要的是，不像魔法卷轴可以有元素锁定功能，它甚至很难瞄准目标，使用殉晶的人都要做好两败俱伤的准备。而且这种晶石还很难保存，一点点的磕碰都会引爆。
这样的魔法产物唯一的用途就是在战场——作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批量使用，来弥补魔法师无法接连使用大型魔法的不足。
——但是话说回来，伊维刚刚不是还和泽维尔讨论香料贸易的事？而且还是以供货商的口气……这个展开略微妙啊。
“百分之七十五。”泽维尔很爽快地开口。
正关注着巴洛阴沉的面部表情和眼眸里丰富的情绪波动的凯伊又被震了一下。提纯了的正规香料价格极其高昂，最便宜的胡辛草每克也要两个金币——75%的涨幅相当于雅克拉国库一个季度的开支。——如果她从自家外公书房里看到的账本不是高仿品的话。
“这么有把握？”伊维支着下巴，“麦格易守难攻……”
“百分之七十五。”泽维尔重复了一遍之前那个高的令人咂舌的价目，“我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谈判上。”
凯伊捂脸，她好像又一不小心听到了什么秘密。
“那是谁陪着温斯顿和维妮从卡伦艾尔一路逛到了丝伐克？”伊维耸耸肩，“啧啧，我还以为你会无视他一直到他忍无可忍为止。”
泽维尔起身，冷笑着把目光转向巴洛，缀在礼服上的银制饰物碰撞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同一刻，巴洛抓住手中的佩剑，猛然从座椅上弹起扑向泽维尔。
“等……”凯伊一个没拦住，巴洛高举着剑直接砍了过去。
泽维尔一偏头，轻松地躲过攻击，看似来势迅猛的一剑不过带下了些银色的发丝。凯伊躲到作壁上观的伊维身后，免得被波及，“你不阻止他们？”
“看泽维尔腰带上挂的那个银色的纹章，不觉得眼熟么？”
凯伊揉揉眼睛，动用了一下她可怜的动态视力，赫然发现那纹章与巴洛的阿卡兰之轮除了质地不同外竟然没有任何差别。
怪不得泽维尔每次都能躲过巴洛的攻击。凯伊掀桌：“神器还能量产啊！”
“既然可以有两个，为什么不可以有三个？”伊维扶住无辜的谈判桌，神色中没有透露出任何意外，显然早就知道这件事，“泽维尔只能预感生物的动作趋势，在战斗中倒是实用。”
“我还以为……”凯伊说到一半忽然噤了声。
不过几句话的时间，眼前的战斗已经分了高下。白色的军靴踩在褐发少年心脏的位置狠狠碾压，卷曲的黑褐色发丝被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着，巴洛只能被迫仰着头，甚至无法动弹一下身子。
“巴洛！”凯伊完全没想到泽维尔会做到这个地步——她一直以为如果他们之间有什么冲突，在踏入这个房间的时候就应该发生，完全没有必要拖到现在。她甚至以为今天就会以普通的谈判结束——即使谈判内容已经足够出人意料。
但电光火石之间，一切已成定局。尽管不论是巴洛的轻举妄动还是泽维尔毫不留情的反击，都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测。
——无论如何，必须要在彻底剧情崩坏先阻止这种莫名其妙的这种神展开！凯伊挽起袖子打算英勇一把，却被伊维拉住。
“嘘……”伊维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随即向巴洛的方向抬抬下巴。
凯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泛着寒光的短匕不知何时依然抵上了褐发少年的脖颈。
“咳……咳咳！”被冰冷的刀刃一激，巴洛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血沫跟着喷溅出来。
泽维尔加重了脚下的力道，嫌恶地把巴洛推远了些：“够了。在我面前演戏没有任何意义。”
“……是么？”巴洛嗓子干涩，勉强没有咳出来。但与狼狈的处境相对，浅绿色的眼眸中毫无惧色：“我知道我杀不了你，但这不妨碍我再试一次。”
泽维尔扯着他棕褐色的卷发把巴洛的头又抬高了几分，半眯着眼：“你以为你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因为茉莱啊，被你抛弃的茉莱啊。”泽维尔面无表情地看着巴洛，金色的眼瞳中一片冰冷，“她在临死的最后一刻，哀求着我不要杀你呢。”
“你——！”巴洛怒气上涌，拖着被打折了的右臂试图攻击泽维尔，却被银发金眸的少年用空闲的另一只脚踩住了手掌。
随即，锋利的刀刃切入皮肤，一粒粒血珠顺着少年因为愤怒而青筋暴起的颈项留下，在骑士装白色的衣领上留下暗红色的痕迹。遗传自西德尼血统的俊美容貌无法遮掩泽维尔金色眼眸中的戾气，仿佛下一刻刀刃就会刺穿巴罗的咽喉，让一个年轻的生命归于死亡。
凯伊看着满面怒容一门心思作死的巴洛，又瞄了眼站在她身侧端着脸看戏的伊维，悲愤地发现貌似她是唯一一个担心的……这不科学！阿卡兰之轮都没有给巴洛危险的预感吗？
——或者说，巴洛根本没有受到来自阿卡兰之轮的危险讯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