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贵奔走在最前面,到了神武门,神武门关着。他迈着小碎步,频率奇快,跑向神武门门口,向里面喊话:“小德子,快些开门,老佛爷回来了!”
里面响起一个欣喜的声音:“老佛爷回来了!”
这声喊之后是一片欢腾声,大约有上百个人。
“咱们快点给老佛爷开门!”
神武门缓缓拉开了,露出一条缝隙来,渐渐变宽,能容纳两个人出来的时候,里面的太监蜂拥而出,推门。这下速度快了,很快打开了神武门,旁边的门也都打开了。
崔玉贵招手示意门开了,宗室们跑着步,杂乱的声音,跑进了皇宫,最后面是坐在轿子上的皇太后慈禧。
崔玉贵回到慈禧身边,小声道:“宫里面一切如常。”
慈禧微不可察的点头:“看来宫里面还是没有变化,是我这老太婆的天下。哪怕外面世界有些人心活泛了,想动了,可咱宫里面不变,这很好啊!”
载滢这次是真积极,举着一杆鸟枪,冲在最前面。他的枪也是不是鸟枪,而是一杆短铳,装黑火药的。在清朝已经是不错的装备了。当时,大清朝很多部队装备的武器还是相当落后,能装配上黑火药的枪已经是很好的了。至于无烟火药的枪,欧洲列强也刚研制出来没几年呢。列强的军队也才开始换装,改装无烟火药的枪弹。
他们这次还是得到了不少温彻斯特连发枪。这是从侍卫们手里要来的,也有去兵器库里面取来的。兵器库里面更多的还是鸟枪,以及刀尖。不过也好,更替了不少菜刀木棍,这武力也算是加强了不少。可他们这步伐却散乱不少,溜达着,聊着闲话,还有吹牛打屁的,倒像是看戏,打群架去,那里有一点要干一仗的意思。
奕劻看着载漪怀里的孩子,取笑道:“我说老二。”载漪排行老二。“你也不用这么心急吧,这就带上孩子了。”
载漪一仰头,鼻息重了许多,哼出声音来:“老佛爷让我去带的。我当然得听老佛爷了。”那个得意!
“呸!不就是有个命好的儿子!”一个很不屑的声音。
“我儿子命好不好再不说,可你没儿子。你个死绝户!”载漪看了眼说话的人,是个黄带子,不过有些远了,现在都降成奉国将军,都快没爵位的主,而且还是个绝户。绝户的意思是没儿子了,断了祖上的香火了。
好像这也是大清的一个优良传统,很多宗室都成了绝户,只能过继孩子。也造成了大清宗室没有明朝宗室那么多人。不过加上旗人,便多了不少。
那个人指着载漪,看看周围人怒视自己,便敢怒不敢言了:“你……”
“咱们兄弟们以后要多联络联络感情。”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扑过来跟载漪谈感情问题,生生地将一场造反会议开成了一场基友联谊。
慈禧看着前面的宗室闹腾的样子,不由怒道:“这成何体统!”
崔玉贵闻音而知雅意,急忙跑上前去,喝骂道:“你们这般行径成何体统!”宗室们怒目瞪向崔玉贵。崔玉贵高昂着有,鼻子朝天,眼睛斜瞟,飘向了慈禧。宗室们顺着他的眼睛,看到了慈禧铁青的脸色,急忙收起怒目,改换门庭,成了谄媚的笑容,迭声道:“是……是……我们放浪形骸了,我们放肆了。”
这下总算有些规矩了。
一个可以压低声音却更突出尖细的声音响起,飘荡在这空阔的院子里:“他们来了!”
是的,他们来了,宗室们来了。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沉重却欢快的脚步声愈来愈清晰。
院子里,随着清晰脚步声而响起的是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全体都有,准备。”
“唰”,上枪声。
“砰”,载滢闯进院子里便开了一枪,喊道:“光绪,快点出来。宗室们都来劝你了。”
后面的人闯进来,挤的他差点跌倒,却没发现载滢惊讶的嘴巴长的大大,说不出话来。后面人也都是一副表情,好像见鬼了。可是在后面的人却不知道。他们并没有看到院子里面的情形,依然在往前冲,而且还有一个人骂道:“快往里,快给大阿哥让开一条路。”
载滢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院子面堆满了麻袋造的的工事,上面架着一个怪物,一条布带垂下来。
这是个什么怪物啊?怎么以前没见过,也没见过洋人用过?不过这个东西看着怪吓人。
范海生站起来,一身灰色军服,一顶大檐帽,向宗室们敬礼后,道:“我们是中央陆军第一营,奉皇上之命驻守这里。我是第一营营长范海成。如果你们要是踏过黄线,我们便不会客气。”
随着他的声音刚落,哗啦啦的枪栓声。
“别……”
载滢吓傻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尤其是那些怪物。可是他喊得慢了,也没人管他,后面的人也想挤进来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载滢可悲地成了炮灰,踏过了脚跟前的黄线。
他的脚刚踏过黄线,那怪物发射了,突突……活力四射。
他在临死前看到了一场盛宴,一场火力盛宴。
倒霉的不止他一个人,后面的人也跟着倒霉了。在后面的人听到里面有枪声,再看自己前面的人不往前了,都愣在那里,知道有意外。
奕劻在后面,喝道:“前面发生什么了?”
最前面一个看清经过的,哭着回道:“回王爷的话,里面有驻兵,他们开着一个奇怪的武器。那火力实在是太猛了。我们根本挡不住。”
一些胆小的听说了,吓坏了,悄悄地想要折回去。哪知他们还没走几步,便听到了有人喊道:“回去!”
他们乖乖回去了。没办法,他们手里面的是铁做的刀剑,又不是火枪火炮,怎么跟人家打呢?
那些手拿火枪的居然也没胆子跟人家对着干,而是悄悄地向着人多的背后移去,好让前面的人给他们挡子弹。
到了这一刻,慈禧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失败了,这是光绪给自己设的一个圈套,一个陷阱,等着自己跳下去。可笑的是他们居然都跳了进来,自己也跳了进来。都怪自己一直以为光绪帝还没什么势力。不对。自己可一直有人替自己通风报信的,怎么这么多消息不知道呢?
她想到了什么,厉声喊道:“小李子,……”
李莲英应了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队士兵,士兵后面跟着一个太监,太监提溜着一个凳子,再后面的那个人。慈禧不用看,也知道是光绪帝了。
李莲英出来,垂头丧气的说道:“老佛爷,咱们失败了!”
慈禧反而冷静了:“都是你做的好事吧!”
“奴才也是迫不得已啊。”说着,李莲英扑通给慈禧跪了下来,哭道,“主子,奴才对不起你。是奴才的错。奴才也不想,可是奴才不能不这么做,他们抓了奴才一家人。”
“看来皇上准备了很久了吧?”
刘广绪笑道:“五年。”
“差不多吧。”慈禧回忆道,“哀家记得也是五年前,你突然开窍了,会巴结我这个老太婆了,会疼我这个老太婆了。以前你可是不会这么做的。而且也是那个时候起,你开始锻炼身体的。”
慈禧说着说着,眼泪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你阿玛呢?”
“臣在这里。”后面响起一个声音,正是醇亲王的声音。
慈禧回过头看着醇亲王,笑道:“老七,你很好,真的很好。装了这么多年的,也难为你了。哀家不怨你,也不怪罪你。你这些年确实为哀家背了不少黑锅。”她惨然一笑。”我唯一疑惑的是你们父子哪里来的钱去做的那些。”
“这要感谢老佛爷,要不您要修颐和园,我们父子俩是不可能有钱的。正是因为你要修院子,我们有机会用这些钱了。”
“为什么?”
醇亲王傲然道:“不为别的。为了我中国。我中国不能沦为世界的笑柄。之前,我知道载湉不是雄主的料,虽说有些聪明,却不像一个雄主。但是五年前,我发现载湉变了。变得很厉害,更像一个雄主。也是那个时候,我相信载湉能够成就一番事业,成为千古一帝。也是从那个时候,我决定要帮助他。他说要在京郊建设一些工厂,我便照着做。”
“可你们是怎么联络的?”
范连材站出来:“是,奴才。”
慈禧指着范连材哈哈笑道:“你个老东西,我早知道你一直隐瞒哀家。哀家也早有意杀了你这个老东西。可我一直心软,不舍得杀了你。看来是我失误了。可我不明白的是我一直派人监视你来着,你又是怎么逃过那些监视的呢?”
范连材摇头:“我从没避过,也不用避。因为李总管是不会告诉你这些的。”
慈禧色变,厉声喝道:“小李子,他说的可是真的?”
李莲英一扫之前的垂头丧气,道:“没错。是我有意隐瞒的。老佛爷,你终有一天是要老去的,那个时候皇上春秋鼎盛,奴才不得不考虑自己以后的路啊。只是奴才没想到的是你们这么快便要决战了。”
李莲英一直坐着骑墙派,观望着,两头讨好。
“哀家输了,这次输的是心服口服。不知道皇上要怎么对待哀家,对待这些宗室呢?”
刘广绪举起手,笑道:“等会你们便知道。”
景启,天津武备学堂第一期学员,如今也是一名千户,也是中兴会的会员,喊道:“全体都有,准备。”只等皇上的手一落,皇上手落下。“放!”
漆黑的夜空中突然绽放起了艳丽的烟火,很多,很好看。可是在这里却没有人有心情去看那些好看的烟火。因为他们受到了子弹的清洗,密密麻麻的子弹袭来,他们也曾有一反抗,可是他们手里的那些枪,威力不足,射程不够。
崔玉贵吓的藏在慈溪的轿子后面,慈禧也躲在后面,任由两旁的人乱糟糟地来回跑。这时一颗子弹射向了崔玉贵,崔玉贵急忙扳住慈禧的肩膀,一个反转,他躲在慈禧后面,慈禧成了前面。眼看着那颗子弹便要射进慈禧的脑袋里,突然有一个人冲了过来,跳跃过来,扑开了慈禧太后,去没能躲过那颗子弹。
慈禧太后醒了,所有的梦醒了。归根结底,自己只是一个女人,而权力游戏永远都是男人们的游戏。
她凄惨的笑着,看着倒在怀里的李莲英,泪珠跟断了线的珍珠滴在李莲英脸上。
李莲英睁开眼睛,看着慈禧,声音微弱的说道:“主子,奴才错了。”
“你没错。”慈禧摇头,“你没错,小李子。一直都是哀家错了。哀家以为自己可以让大清一直存在下去的。不过,现在哀家知道,皇上会做得更好的。只是今夜注定不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战斗。一方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正规军队;一方是一群纨绔子弟举起了武器,临时武装起来的部队。他们怎么可能打得过正规部队呢。
“清理战场!”
一个士兵正要扒拉开着这些人,看看还有哪些人是没有死的,只见有一个怀里抱着孩子的人还喘着气。这人是载漪。载漪看着眼前这个稚嫩脸庞的士兵,举起自己的孩子,咧着嘴笑道,“他是大阿哥,他是未来的皇上。你们居然敢杀大阿哥,敢杀未来的皇上,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原来那个孩子已经死了,脸都变了形,嘴角流着鲜血,一滴滴滴下来。“本王要让皇上吵你们全家……全家……”
原本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载漪在喊完这句话后,再没有力气力气,头一歪,死了。
那个士兵叹道:“这是一个可怜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