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儿进院子的时候,那两个侍卫还在酣睡,她无暇顾及这两个人,只怕大王一到,鬼障符便会穿帮。她小步快跑,尽量压低声音,连忙绕过了碧水居。此时已经听到前院的传唤声,看来大王已经进了园子。碧水居的门口,七七已经不在,想是进了屋去。奴儿见四下无人,步子也大了起来。只听马蹄声越来越近,而能在这院子中骑马前行的又非大王莫属。奴儿少有的觉得心慌,手指已经冰冷,她咬紧牙,纵身跃向墙边,只手拍住了那张鬼障符,扯了下来。
府院之间,一团混沌之气尽消。她坠倒在地的时候,火龙居士已经近在眼前。
“吁——”的一声,帝辛拉住缰绳,眼看火龙居士的前蹄已经腾空悬于她身上。好在这火龙居士反应机警,随着缰绳,向左边滑下,稳稳的停住。而帝辛身后的一众侍卫,连忙围了上来,以长戟相抵。
“你是什么人?”帝辛端坐马上,垂眼问道。
奴儿忙跪下磕了两个头,道:“大王天威,奴婢乃苏家婢女,名奴儿。”
“奴儿?”帝辛上下打量了她,见她衣着无错,又道:“这么说,婉儿果真失踪了?”
奴儿一怔,她实在想不到,帝辛会对妲己如此了解,连身边的侍婢都叫的出名字。可她却不紧不慢的回道:“是的,蓉姐姐在途中意外失踪了,奴婢刚好带家书给小姐,便被小姐留了下。”
“好巧啊!”帝辛的声音轻浮的很,反而让奴儿觉得很不舒服,也不敢再言语。
另外两个在这里迷路的侍女,也从旁边绕了出来,一脑袋的白毛汗,看见大王,腿一软,都瘫倒在一边。
帝辛侧目瞟了一眼,道:“她们两个又是怎么回事?”
这明明是另外两个婢女出了状况,帝辛却依旧盯着奴儿问,奴儿自然知道帝辛疑她,想自己刚才的反正太过镇定了,便佯装出惊恐的样子,却又不能反应过大,假装拭了额头,依旧镇定的答道:“奴婢不知,方才前院出了怪声,奴婢与她两人一同来看,可走到这里的时候奴婢腿上的旧伤复发,一直瘫倒在这里,她们两个人便去了前院,再后面的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她声音轻柔,便让人听了也怜上三分。
帝辛却不睬她,只又问了那两个人:“可是如此?”
那两个人瘫坐一团,只顾着点头。
帝辛见状,默了一会儿,又道:“既然你一直在此,为何我却到了近前才见到你?是我花了眼?”
奴儿不再回话,只怕说的越多,错的越多,只跪在那里,身体抖成一团。手里紧紧的攥着鬼障符的残灰,眼睛却不敢去看,而是落在火龙居士的那一对马蹄上。
帝辛摆了摆手,让侍卫散开,只道了一句:“今天晚上,怪事倒是真多。”便往碧水居去了。
奴儿见他已然离去,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地,手里的鬼障符,已经化作一团乌水,在她张手的时候,便渗到地里。她静了一会,待那符水全无踪影之后,才起了身,来到那两个侍婢的身边:“只让你们两个去前面看下发生什么事情,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那两个人也是一头雾水,只说走到这里便迷了路,好像见了鬼打墙一样。
奴儿连“呸”了三声道:“这话可万不要在别人的面前说,这王府是大王赐给小姐的,怎么可能有那些个不干净的东西!这话要是被人听了去,只怕要治你们个大不敬之罪!”
两个人连连点头。奴儿见吓住了她们,自己也便安身回了碧水居。此时侍卫分列在外,火龙居士停在一边,大王已经不见,想是进了屋子。奴儿刚要上前,便被两边的侍卫拦住,她忙道:“侍卫哥哥们不必担心,奴儿只在这里候着,万一小姐召唤,我也好急事进去侍应。”
奴儿面若桃花,笑若清风,那两个人见了也是一痴,不好为难,便道:“只在这里,莫可上前!”
奴儿欠了一下身,诺诺的回到:“是!”
那两个人才收起了长戟,重新立于两旁。
夜风萧索,奴儿站在廊下,只觉得里面的一切,离她是如此的遥远。她想要听却听不到,想要看却看不见,好似一切都与她无关。好在鬼障符的事情算是瞒过去了,符已经化了,想是死无对证。可那惊魂诀的事情……
她犹豫着,只听门突然开了,出来的人竟是七七。奴儿心一冷,想今晚这屋子里发生的事情,她只怕无法得见了。
而此时,屋子里却是一面死寂。帝辛来得急,妲己未曾梳妆,只穿了一件半裙,呆坐在床上。见大王进来,忙用被裹了身子,也不敢下地。帝辛见她这落魄的样子,又是怜惜又是好笑,可当着奴婢的面,也不好说什么,便把七七支了出来。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孤男寡女,倒也不是第一次,只是夜深人静的,总会让人想入非非。
帝辛靠到床边,妲己便把被裹的更紧了些,蜷在一角。
“孤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个什么?”
妲己睁着眼睛瞪着她,活像是等待宰杀的羔羊。
帝辛想要伸手去拉她,她却躲的更远了。帝辛看着这张床榻,笑道:“做这榻的时候,想你睡的舒服,便大了些,却不想成了你的避难所。”
妲己见他嗔笑,更是生气:“你来做什么?这是我的房间!”
帝辛点头道:“没错,是你的,可还不是孤赐你的?”
妲己“哼”了一声:“无赖!”
帝辛反而笑的更甚了:“是无赖又怎么,再过一个月,我可就是你的夫君了,这辈子是赖上你了,想逃可是没那么容易!”
见他又伸手过来,妲己张了嘴便要去咬,帝辛却也不躲,刚好被她一口要上。妲己也愣住了,她这一口的力气着实不小,连自己的牙都感觉到崩了一下,连忙松口,见帝辛食指上已经渗出血来,忙松了棉被,伸手去抓,却看那帝辛就势把她拽住,揽在怀里,轻声的道:“不要再逃了,我不会伤害你的!”
这句话,和梦里那个人说的一模一样,妲己身子一软,就这样扑在他的身上。
他的肩膀很宽,很硬,虽然不舒服,却让妲己有种说不出的温暖。只是,她马上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衣不蔽体,却扑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实在太不像话。忙猫回到被里,头也不敢露。只觉得心跳的紧,面红耳赤,浑身发热。
帝辛见她缩成一团,真心觉得可爱,也不去拉她,只隔着被,轻轻拍着,想是在哄月科里的孩子。
柔声的道:“今天赖注来闹过了?”
妲己没有反应,帝辛便继续说:“别怕,我绝对不会让他伤了你的。听说蓉儿失踪了,我已经发下榜文,让各州府衙去寻人。你只安心等着大婚吧。”这时,妲己才稍稍露了头,从被缝中偷望着帝辛。
帝辛依旧笑着,只是笑的很怪,怎么会有这么不适合笑的脸呢?反而他不笑的时候,透出的那种英气,更让人觉得舒服。
帝辛捡开她的被缝:“小心喘不上来气。”
他太温柔了,可是,妲己却觉得无所适从。
“凤冕我已经让人去改了,本以为过了两年,你会丰满些,却还是骨瘦如柴的,看来是苏家的伙食不够好,等你入了宫,孤便让人为你好好调理。”
妲己嘟着嘴道:“不要,这两天就已经是大鱼大肉满桌,我都吃不习惯。”
帝辛脸色突然一沉:“这些厨子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等我……”
“等你什么啊,我就是喜欢家里的饭菜,干嘛要怪厨子?”
帝辛望着她:“好,你说怎样便怎样!”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冷不丁的发问,倒是惊住了帝辛。他哼笑一声,岔开话题道:“你身边那个奴儿是哪里来的?以为未曾听你提起过。”
妲己见他问起,不免觉得紧张,颤颤的说道:“我家里的侍婢,你也未必都见过,只是蓉儿与我亲近,才和你说起过罢了。”
帝辛自然是心生疑虑,却也不去问,只怕她更加生远了自己:“你觉得何用便留着,不合用的话孤再遣新的来。”
“不必了,你前儿不是才赏了一大堆人来么,我这府里的厨房都不够用了。”
“那还不好办,我明天就让人加建!”
“不用不用!”妲己忙摆了手,想可千万不要再填人手来,她着实不会应对。
两个人突然都静下来,谁也不说话。他们两个人各自的心事,便是对方怎么猜,也猜不透的。
这气氛突然冷的让人尴尬,妲己忙捡了个话问道:“刚才,前院那边出什么事了?”
帝辛沉着脸,摇头道:“孤也不太清楚,那些侍卫说是听到了狼叫,便慌乱成一团,是孤平常太放纵他们了,一点小事都解决不了,成何体统。”
妲己也觉得奇怪,她听到的明明只是几声犬吠而已,怎么就成了狼叫。而且这些侍卫平时都机警的很,绝对不会是胆小怕事之人。
帝辛见她愁云不展,便劝道:“你不要想这些,只要在这府里,什么妖魔鬼怪也进不来。”
妲己点了头,想这一夜真是多生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