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粗犷的声音不耐烦地打断了店小二的哭诉:“哪那么多废话?收了我们爷的银子就得听我们爷的。这店今天我们爷报了,不相干的人都得给我撵出去!别在这儿碍事!滚开!”就听“啊!”的一声,然后传来了“咚咚咚!……”几声闷响,想来是店小二被推下了楼梯,也不知道伤势如何。
听到这里胡不归再也按耐不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做酒店掌柜也有几十年的时间了,对自家的小二、杂役都是爱护有加,虽然偶尔会吼两句但却从不曾苛待,甚至说他是有些护短的。这也就让它非常看不得这些人受责难,哪怕那些人并不是他的手下。
就在他想冲门去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蝶影不动声色地伸手拉住了他。蝶影的意思胡不归非常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的确不适合节外生枝,但他就是压不下心里这股怒火。好不容易胡不归压着自己的怒意坐了回去,就见包间的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个身穿锦衣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正凶神恶煞地盯着坐在正对房门位子上的胡不归,嚣张地向外扬着下巴:“这店我们爷包了,识相的赶紧收拾了走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目中无人的态度不光是胡不归,连一向冷静的蝶影都没忍住听了筷子,微微抬起头来看着门外的大汉,当然人家看不见他就是了。整个包厢里没受影响的只有影小七和莫沧海,前者狼吞虎咽,后者优雅闲适,似乎什么都影响不了这两人的食欲。
沉默。压死人的沉默。除了咀嚼声和门外大汉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之外只有沉默。
终于在这片沉默的重压下,络腮胡大汉率先沉不住气,他“锵”地一声抽出佩刀,向屋内踏出一步:“奶奶的!居然敢不老子放在眼里?老子要不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就不姓丁!”
他的话音未落,脚步未定,一楼大厅里突然传来一个低沉又有威严的男声:“丁全,二楼的就算了,我只是吃顿饭而已,不要扰民了。”他的话一出背对着门口吃饭的莫沧海手里的筷子突然顿了一下,只是停顿的时间太短谁也没注意到。
见主子发话,被叫做丁全的男人有些不甘地收起佩刀:“哼!算你们走运!我们爷不跟你们计较!下次要是再反到老子手上,老子一定要你们好看!”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他却已经依言退出了包间。威胁谩骂的声音也压低了许多,显然是不想被主人听到,也就是说明主人的话对他而言是不能反驳,绝对无条件服从的存在。
一直所在蝶影身边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的凌筱月此刻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主人能让这么凶悍的一个家奴乖到这种程度?所以当丁全退出包间,转身离开的一刹那,她还是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偷偷向外面大厅看了一眼。
楼下已经沉底被清了场,所以凌筱月很容易就看到了在锦衣护卫包围中独坐品茗的男子。因为距离实在太远,凌筱月并看不清他的长相,只是那一身明黄的装束却让她心里暗惊了几分。在北胤皇朝是皇族专用的颜色,只有拥有皇室血统的人才有资格穿着或佩戴使用。而且除非天子直系,任何皇亲国戚家的子女儿孙都没有此项特权,所以民间别说百姓穿着了,就是布庄也不敢私自印染或者贩卖这种颜色的布料。
但眼前这个男人就穿了,不仅是明目张胆,而且是极其嚣张,能如此做的,他该死北胤皇朝现在的某位皇子吧?因为自从开国以来,皇帝出巡要么前呼后拥,百官随行,要么掩藏身份,绝对不会这么招摇的。
被推下楼梯的店小二没了声息,另一个店小二陪着笑脸跟着上来,体贴地帮胡不归等人把包间房门关了起来,还承诺今日的菜钱减半当作是赔偿。包间内又恢复了平静,这次倒是蝶影先开口:“怪不得这么嚣张。”胡不归和莫沧海在教姑娘江湖常识时他也没少听,这样的阵仗他自然看得明白。
胡不归则想着此时正悠闲地剥着虾壳的莫沧海挑眉:“这次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你怎么一声不吭?”莫沧海仔细地将细小的虾壳寸寸剔剥干净,然后才扔进嘴里美美地咀嚼了两下:“蝶影都看出来他来头不小,我又没疯,才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
胡不归又被小小地噎了一下,其实他很想反驳说人家蝶影好歹是坐在我身边看到了楼下那个男人的轮廓才这样推测,你大哥又是怎么知道的啊喂!不过这种话还是放在心里腹诽一下就算了,于是他很快将注意力放在另一件事上,“对了,北胤的都城离这里不是很远么?皇朝的皇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算是要“体察民情”这种长途跋涉的作法也有些太不符合常理了吧?
“应该是有什么紧急军务要处理吧?”影小七冷不丁接话。
“军务?”凌筱月的好奇心又上来了,“七哥,你怎么猜出来他们是来处理军务而不是游山玩水的呢?”
“因为刚才那人是武将,一身武功修为不在我之下。”这次说话的是蝶影,他说的倒是大实话,除了莫沧海之外,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实力完全无法预测的对手。胡不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拍前额:“我说手下的奴才怎么这么嚣张?他该不会是北武王北辰冽吧?”虽然他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但在唱的每个人还是被小小的震撼了一把,就连凌筱月也不例外。
因为在北胤皇朝,即便是最无知的老弱妇孺也知晓南文北武两王的名号。南文王是指五皇子北辰潋,而北武王就是指二皇子北辰冽。这两人不但是功高权重,而且是南辕北辙的性子,就算是周边的小国也对他们的名声如雷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