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什么样的天命?”凌筱月如斯问。
“封印魔君紫烨的天命。”蝶影如斯回答。
凌筱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蝶澈并不是瞎猜的,居然真的是连蝶影也知道这件事。但心里还是稍稍郁闷了一下,这两个人话说成这样不等于没说?就不能说明白点么?虽然在梦境之中初闻紫薇星君所说,她的确一瞬间地正义感爆发想阻止一切的发生,可是待她真正清醒过来认清事实之后,这份热情就冷却了。
凭她现在的状况,不要说魔君紫烨本尊,就是他散发出来的一丝丝呼吸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念成碎末。
“姑娘,有些事情事在人为,如果这是天命,一定会有办法解除紫烨在你体内设下的封印,到时候不就能恢复力量了么?”蝶澈倒是很乐观,毕竟姑娘是紫薇正主,又有她和老哥的帮助,再加上莫沧海的医术,要恢复力量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这么一说,凌筱月似乎也想起来自己体内原本的力量被封印了这一说,可是恢复力量真的有这么容易么?况且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问题不是怎么恢复她的力量的问题,是怎么出去的问题。如果不能出门要让师傅再顶着风险进入山庄救她,她是死也不愿意的。
她的沉默让蝶影明白了她的想法,他从小榻上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屋外浓重的夜色,“你放心,这一次你不止有他,还有我们,我们绝对不会再放你一个人去面对。”说完,他提步走出屋,融入了一片夜色中。凌筱月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只在他走到门口时看见他坚毅的背影,“蝶影,这么晚,你这是要去哪儿?”
“下山。”蝶影的声音越飘越远,但却依旧清晰。凌筱月想开口说点什么阻止他,但却不知该说什么,心里有一处暖暖的。好像每次有什么事他都在她的身边,她直到现在才感觉出来,有人一直在身边陪伴着她真的是一个很温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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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影说下山当然是去天一镇的一个叫醉香楼的地方,因为这是他在山下唯一能去的地方,当然最近他是这里的常客。
华灯流彩,虽然此时星云山庄大多数的人已经睡下,但天一镇里却依旧很热闹,尤其是醉香楼。天一镇的酒楼自然不止是醉香楼一家,但醉香楼无疑是生意最好的一家,当然这也不是没原因的。
“大爷,大爷,别走那么快嘛,进来喝一杯呀!”几个穿着轻纱薄裙的妖冶女子站在醉香楼门口,热情的招呼客人。蝶影原本打算从正门进入,虽然他对这些妖艳的女人很反感,但毕竟她们看不到他的存在。不过才走了几步,一阵夜风吹过来,顺风飘来的浓重脂粉味还是顶得他有些反胃。他脚步一停,心里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轻功一提上了屋顶。
来这种地方,还是走屋顶比较适合他。
跃上二楼,走过阳台,推开镂花木雕门,蝶影看见莫沧海斜倚在桦木沉香榻上闭目养神。没了那一日定乾殿的气势磅礴,此刻的他只穿了一件素白色的中衣,胸襟微微敞开,黑发散开,欣长睫毛在微敛的凤眸下半边投下一圈淡淡的黑影,让他本来就苍白脸色显得更透明了几分。蝶影稍稍愣了一下,虽然这些日子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装束的莫沧海,但他还是想在心里嗤一句,这个男人怎么看起来这么像女人?
“你要是准备进来呢,就麻烦你帮忙就把门关上好不好?”莫沧海没睁眼,只是轻轻掀了掀嘴唇,“你难道不知道这几天晚上夜风很冷么?”
蝶影原本要提步,一步还没走出去就被这一句话挡在原地。静默了一秒,两秒,三秒,终于“吱呀”一声镂花木雕门被关上了。这些日子下来,也许别的蝶影没学会,但却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千万别和莫沧海纠缠任何事,因为你在说赢他之前,绝对先被他气死了。
“你这次来得似乎比较早。我已经没事了,而且你上次送来的药材还剩很多,”莫沧海嘴角翘起,却依然没睁眼,“还是说,其实你只是太想我了才过来看我?”羊皮古星卷早就交回筱月手里了,所以现在睁不睁眼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反正是看不到。
蝶影的嘴角抽了抽,早就说了不能跟这个男人计较了,果然是自己很有先见之明。他决定不理他,转身去墙边捡了张四脚凳坐了下来,之后直接道出今日之行的目的:“我想让你帮姑娘一个忙。”
这一次,莫沧海终于很给面子地掀起了眼皮,凤眸慵懒地挑着,“筱月么?她最近不是过得很好么?”若说一点都没担心过她那是骗人的,这么蹩脚的谎言连他自己也骗不过。只是在听到自己离开了之后凌啸日对她的种种用心,那种担心就变成一种自嘲:原来她所受的苦都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而造成的,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必要替她担心呢?想到这里,他抬手揉了揉眉间,不再说话。
“她不快乐。”
蝶影的声音并不高,他也一向不是个喜欢高声说话的人,但他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千钧惊雷一般打在莫沧海心上,他抵着眉心的手指几不可见地一顿,半敛的凤眸中目光有一瞬间的凝滞:“是她自己要求的么?”
蝶影自然没注意到莫沧海的动作,他只是将自己悄然靠进角落里,“她没说,她若不那么压抑自己就不会不快乐了。”他知道姑娘不是不恨,只是那么多年的恩情让她恨不起来;不是不想离开,只是不想再让任何人为她而拼命,尤其是莫沧海。想到这儿,蝶影的眼神黯了黯,他看得出在姑娘心中,莫沧海的位置绝对是特别的。
莫沧海将手放下来,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既然不是,那我没有出手相助的理由。”她若不想离开,自己就是将她强行带离,又有什么意义?她一样不会快乐。
蝶影难得抬起头看向沉香榻上的莫沧海,如果不是那一****为了姑娘几乎将自己的一身修为葬送,自己绝对不会相信这个男人对姑娘有情。他有些时候太过理智,他的情太冷静,与凌啸日那种爱便要不顾一切占有的性子简直是天差地别,因为太过理智所以他才不愿勉强姑娘做任何选择。可若是这样下去,姑娘说不定真的会一辈子被困在星云山庄。
蝶影不再说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得很周正的白纸,向莫沧海扔了过去。莫沧海反射性地抬手用两支手指钳住,“这是什么?”蝶影缩进阴影里,不搭理他。莫沧海看着一眼手中之物,犹豫了一刻最后还是将它打开。
那是一幅画。
不过显然画的作者还处于初学阶段,那略显僵硬的线条和有些幼稚的画风让他不由得微微发笑。素白的画纸上是大片大片黄色小花绽开,淡黄的颜色渲渲染染地与暖黄的阳光相互照应几乎占了大半张篇幅。但真正吸引到莫沧海眼球的是,那一片暖黄之中相对而立的两个身影。虽然只有简单的几笔,根本看不出模样,但那螓首微垂的女子和她身前那个伸手欲触上她耳际的男子却是让他万分眼熟,莫沧海微微一怔:这个是……筱月画的么?
莫沧海心里有什么地方一下子塌了下去,又有什么东西就此汹涌而出,汹涌澎湃得让他猝不及防,握着画纸的手指微微收了收,凤眸中透出的光就那么凝固在那一片醉人的暖黄中。“你是从哪里拿到的?”许是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再次开口温润慵懒的嗓音中竟是染上了一丝沙哑。
“这是姑娘昨日画的,”蝶影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也是唯一一张没有被她撕掉的。”当然如果不是他让蝶澈转移开她的注意力,这一张也不可能幸免,毕竟生活在凌啸日身边姑娘想不小心都不行。
又是沉默。蝶影也不着急了,刚才莫沧海的眼神已经说明,他改变决定了。
“好。我答应。”终于,莫沧海不负蝶影所望的开口,“不过,这若不是她的意愿,就得麻烦你回去说服她,她是主角没有她的配合任何计划都不会成功。”
“这个你放心,”蝶影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这次下山姑娘没有阻拦,心里应该也是有所动摇的:“我……”蝶影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砰地一声,然后厚实的红木门吱呀着晃了两大晃,然后最终扑倒宣告寿终正寝。莫沧海与蝶影一起闻声转头,果不其然,门外黑着脸的是胡不归。
樱色的外袍松松垮垮地系在他身上,袍领上的几枚鲜红的唇印很清楚地彰显出他前一秒在从事的活动,但此刻他的脸上却没有一点春意荡漾的感觉,反而有一种隆冬将至的阴冷。他一步一步地直逼踏上的男人:“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