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凌啸日兄妹生日的当天。
星云山庄上下张灯结彩,欢腾得完全像是在筹备喜事。尽管已经尽量低调,但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的江湖人士还是纷纷前来道贺,让本来就有些分身乏术的庄云飞和赵良更加焦头烂额。因为之前少主特意说过不对外宣布,他们已经放弃了对外发请帖的做法了,但奇怪的是前来道贺的宾客却比当初拟定的邀请名单只多不少,几乎每个门派的代表都不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有人从中做了手脚?赵良想不通,庄云飞虽然觉得可能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但忙中无法分神的他也没时间去细想这其中的关系了,只能全力做好筛查工作,以免被浑水摸鱼
因为赵良和庄云飞今日要负责的不仅仅是凌啸日兄妹的庆生宴,还有山庄的安全,尤其是在他们知道那封莫名其妙出现在定乾殿上的信上所写的内容时,他们的防范就不得不一层又一层地架设。因为那封莫沧海亲笔的信上很明显,很嚣张,很挑衅地写明,今日他会亲访星云山庄一雪前耻,并带走凌筱月。
这是再直白不过的挑衅,也是再嚣张不过的挑衅,但就是这样的直白,这样的嚣张却让整个星云山庄上下不由得都紧张起来。但凡经过那一日定乾殿前一战的人都对莫沧海的实力畏惧三分,且不说与他有过正面对战的赵良,就算是当时没有出手的庄云飞也毫无例外地被深深震撼了。他是在想象不出那样年纪的一个人,怎么会有那样的修为?虽然他是身负北胤皇朝的皇龙之气,但只怕当今的北胤天子北辰昊与他也就只在伯仲之间吧?想来这也就是他被那么多人逼杀的原因之一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傲人的天赋给了他最强悍的力量,却是他注定要孤独一生的桎梏。
相比赵良和庄云飞的忙碌和小心翼翼,凌啸日就显得一身轻松了,对与前来道贺的江湖人士他也没有表现出一点点不耐,这样的表现反而让山庄中不知情的人有些不安。不过,凌啸日的轻松完全是源于对今日之局的自信,他很了解莫沧海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但他今日来星云山庄绝对会是一无所获,说不定还能让他有来无回。不过跟在他身边的武向北脸色就没那么好了,他脸色不好其实是另有原因,因为就在他遵照凌啸日的命令去送凌筱月离开的时候他再次闻见了那种熟悉的香气。
他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凌筱月的身边,原来她与自己永远不可能站在相同的一边。
“你是凌啸日派来带筱月走的吧?”卧心阁的偏房中琴音悠然,伴随着琴音而来的是熟悉的女音,可是卧心阁中却是空无一人。
“又是你。”武向北有些不悦,上一次就是因为她的阻拦才让少主与筱月小姐之间的关系变得这么难以挽回,这一次她竟然还想再横加阻拦一次么?他环顾着房梁以及半空中能立足的地方,希望能找出声源,只可惜他看不见任何踪迹,在柔和的琴音中也无法准确的判断声音来源,只能厉声吼道:“把筱月小姐交出来!”
“呵呵~!”头一次听到女子娇笑的声音如此清脆干净,武向北竟是有一刹那的失神,但他却听女子继续说道:“现在这世道,果然是有权利就有一切么?明明是要把人带去软禁,却说得好像自己有多有理似的。你说是不是?姑娘。”她的话嘲讽的意味明显,他却无从反驳,因为那是事实,尽管他也不想如此。只是他很快意识到这句话里的另一个问题,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说……武向北下意识地收回目光,却发现前方原本空无一人的小桌前,凌筱月正一脸淡然的看着自己。
“筱月小姐,你……”刚才她明明不在,怎么会突然出现?难道说……突然想起那一夜百花司外助自己破除幻象找到凌啸日的琴音,难道说这琴音不但能引导人看清幻象,也能引导人陷入幻境之中么?可是如果是这样操琴之人大可不必让自己知道,擅长音攻之人该是皆会用无声之音,无声无息,让人防不胜防。
“向北,”说话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不是来自操琴之人,而是坐在桌边的凌筱月,她抬起双眸看着他,眸中秋水粼粼,荡出一层层忧伤的笑:“是啸日哥哥让你来带我走的么?”
武向北沉默。
他的沉默等同于默认了凌筱月的猜测,她苦涩地笑了笑,很意外地没有抗拒,没有哭闹,只是很平静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收拾一下马上回来。”她的反应完全不在武向北的预料之中,疑问不受控制地溜出了嘴:“筱月,你……”凌筱月心中一片柔光,他没有再叫她筱月小姐,这是不是说至少在向北的心里已经把她当成朋友了?她转过身挽出一个温柔的笑:“什么都不要说了,我都明白。”说完便转身进入卧室内。
武向北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听琴音起了变化,女子嘲讽的声音又响起:“这下如你们满意了?把姑娘当成笼中之鸟一样圈养着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对么?”武向北下意识地顺着琴音望去,不同于以前的,他竟在自己所站位置对面的斜上方看见了一名女子,从未见过的面容,带着一种令罂粟花都叹服的妖冶之美。火红的长发低垂,安静地散在她的肩后,犹如最上等的江南喜缎顺着她小巧的脊梁滑落在房梁上,如玛瑙一般流光溢彩的火眸直直地盯着他,似乎燃烧着层层的敌意。这个女子他在星云山庄从来没有见过,可是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感觉她是刺客或者细作?
“你就是……”那天曾在山道上拦住我的姑娘么?武向北的话没说完便被对方打断了,只见她火红的柳眉一挑,向着他怒目而视:“就是我又怎么样?你蝶澈姑奶奶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怎么?有什么问题?要找茬要告密要打架我都奉陪到底!”显然小妮子还没忘记那一日在山道上的一场比拼,虽然她也因为不想伤人而未出全力,但输了总归是心里不爽的。再加上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凌啸日而为难她家姑娘,就算蝶澈想对他好一点也做不到。虽然她知道,武向北只是奉命行事。
不过,她对他,始终是有点特别的吧?因为即使内力深厚如莫沧海,也必须要借助着羊皮古星卷的帮忙才能看得见蝶影,可是武向北却就这么看见了她。谁都不会知道,这其实是那一日之后蝶澈躲起来苦练幻音术的结果。也就是说,此时武向北眼中的她虽然外貌与她无异,但却只是她创造出来的一个影子,只有他能看见。
“蝶澈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武向北赶紧解释,对她的音攻之术他很是欣赏,作为女子能把他逼到必须全力相搏的地步是很不容易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筱月是我的好朋友,好姐妹,你这么为难她到底是何居心?!”蝶澈抢白,可怜的武向北原本就不擅长说话,屡次被抢话额上急得汗都冒出来了。
“蝶澈,”收拾完东西从里屋走出来的凌筱月适时制止住了她继续欺负老实人的举动:“不要为难向北了,这又不关他的事,他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她转过头对着武向北歉意地笑了笑,“向北,你不要在意,蝶澈她并不是特意针对你的。她只是担心我,”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我没有告诉过你吧?蝶澈是我很小的时候认识的朋友,那时候我被山庄里的人欺负,是她救了我,那之后她就时常来找我玩。”
原来是这样么?“少主他知道这件事么?”武向北这样问道,虽然他心里差不多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想确认一番。
凌筱月摇了摇头,“我没有告诉过他。因为蝶澈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不想因为我的缘故,害得她身份泄漏,亡命天涯。”她说得合情合理,不知怎么的,坐在房梁上的那个小女人嘴角抽了抽。不过武向北并没看见,他拧眉:“她的身份?”凌筱月的这一说法让武向北不由得快速地在脑中搜索起来。
在八荒四野中练有音攻之术的人本就不多。音攻除了需要有极高的音律天赋之外,还要有极其敏锐的战斗判断能力,如果做不到在战斗中随时衡量敌我双方的情势,又怎么能判断何时改变音攻的方式呢?而且蝶澈不但在这两个方面都非常出色,还可以运用琴音建立和破除各种幻术,拥有这样的能力的人应该只有一种。
曾经与言灵一族齐名,但在很久很久之前同样遭遇灭族的幻音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