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嫏回宫后不久,皇后也出了一次宫,说是回娘家省亲,司徒熙应允,没有跟去,只是在政书房处理政事。皇后回宫后直接回到千禧宫,也并未向司徒熙说些什么,很快,皇后回宫省亲的事很快便被众人抛在了脑后。
林嫏的生活也回归平静,一切看似平常一般和谐安宁。
这一日,司徒熙照旧于政书房处理政务,将手边厚厚一叠奏章翻越完毕后,他长舒一口气,松懈地靠在檀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皇上,政务劳累,是否要前往御花园放松放松?”陈敏康见状后,徐徐上前来提议道。
“嗯,也好。摆驾御花园。”
“摆驾御花园!”伴着陈敏康尖细的嗓子,司徒熙带着一队宫人侍卫从政书房出发,前往御花园。
时节已入清秋,可御花园的盛景依旧灿烂不衰,因为花农的养育有方,因此百花不败,照旧争相夺目盛开,迎着骄阳熠熠生辉地生长,微风一扶,轻轻摇曳,惬意地晒日光浴。
司徒熙带人到达御花园时,皇后刘荏月正巧在御花园内饮茶,御花园中心的千絮亭被花海簇拥,皇后一袭明亮凤袍曳地,端坐于亭中石座上,举起茶盅浅饮一口,徐徐放下,面容温婉恬静,不失为一道明丽风景。
“难得,皇后也在此。”司徒熙缓步行到千絮亭外,刘荏月方才看到他,立即起身,携同身后的婢女柳叶向司徒熙行礼。
“皇上吉祥!臣妾未能及时迎驾实在罪该万死。”
司徒熙垂眸望着低首行礼的皇后,凝眸于她发顶那支金光熠熠的凤求凰金步摇,眼神一软,抬手虚扶起她:“不必行礼,是朕突然过来,并非皇后之过。”
“谢皇上。”刘荏月起身,朝身后的柳叶使了个眼色。
柳叶领会,极快站直身子,转身拿出另一茶盏,倒入香醇的清茶,笑道:“皇上难得与娘娘在御花园偶遇,一同喝一杯普洱吧,这普洱是娘娘精心冲泡的,味道可香浓呢。”
“好,既然难得,那朕便饮一杯。”司徒熙顺势坐于刘荏月对面,拿起面前的青玉茶盏,放于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嗯……好茶。皇后手艺不减当年。”
“难得皇上还记得当初的口味……臣妾许久未泡过茶了,能得皇上如此好评,实在是惶恐。”刘荏月眼中飞闪而过一丝得意,面上却谦逊有礼,微垂首道。
“皇后不必谦虚,朕说话向来实事求是。”本是思及刘荏月是第一个跟着他的女子,心里多少有些怀念,起了怜爱之心,才对她态度稍好,只是她这一味的客气,却是将他推开了不少,让司徒熙产生了些许的不满与厌恶。
言罢,他亦不再开口说话,只是浅尝着手中的宫廷普洱。
“皇上……”刘荏月等待半晌,终于意识到他或许不会再开口,为了抓住机会,她仔细思考后还是说道,“皇上,臣妾前阵子听闻一个消息……不知当说不当说。”
“想说便说,不想说就不说。皇后何时变得如此吞吞吐吐了?你若无意说,只怕提都不会提起。”他皱起眉,面色中的不耐显而易见。
“臣妾知错,只是此事关乎纯贵嫔,臣妾便不得不小心翼翼了。”刘荏月暗暗咬牙,虽对他如此冷淡的态度不满,可也无从辩驳,只能快速转移他的视线。
“嫏儿?”司徒熙眉心皱得更紧。
“是。前几日臣妾回娘家时,与家中众人聊了聊。其中便听闻……说妹妹和王爷近日走得很近,似乎……有些不妥吧?”刘荏月小心翼翼地说,暗中观察着司徒熙神秘莫测的神色变化,“不管这传言是真是假,只是这一个是最受宠的宫妃,一个是皇室王爷,于情于理都不该闹出这样的流言……”
一片死寂的沉默,司徒熙的神色明灭不清。
“谁告诉你的?”
刘荏月一僵,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震慑,那冷如冰霜的语气,反倒让她不知从何开口:“是府上家丁出门办事的时候听说的,正巧臣妾回门,他们大约是心里不安,这才犹豫着告诉了臣妾……”
“哦?他们可真是有心了。”司徒熙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淡淡,“将他们的舌割了。”
“皇上?”刘荏月大惊,脸色瞬间褪去血色。
“不知何为谨言慎行,听风便是雨,还胆敢随意说于皇后听,这舌头长了有何用?”他的口吻清淡地仿佛在谈今日的天气。
刘荏月心知司徒熙已然有了恼意,也不敢再说话,只能默默拢了拢衣袖,坐在原位微垂着首。
不远处,另一位清丽佳人正徐徐往御花园深处行来,难得出宫的齐茵携着烟觅等几个宫人流连于暖意融融的花海,烟觅先行发现司徒熙与刘荏月一干人,立即轻声附在齐茵耳边说了几句,齐茵抬首望去,果不其然看见了司徒熙与刘荏月正一同饮茶,正诧异于他们二人怎会突然和和气气坐下对饮,然而时机不对,她只得快步走向他们请安行礼。
渐渐走近,刘荏月的只言片语若有若无地传入她的耳朵,只是容不得她多想,司徒熙那带着冷暴虐的话语亦传入她的耳中,顿时心中一寒。
刘荏月被逼无奈禁言,齐茵此时却到了二人面前,朝向他们福一福身:“嫔妾参见皇上,皇后,皇上吉祥,皇后吉祥。”
司徒熙对于突然出现的齐茵似乎印象不深,随意一挥手:“起来吧。”
“难得能在这儿遇到皇上与娘娘,看来嫔妾今日是来对了。”齐茵站直身子,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不知皇上同娘娘说些什么?可否带上嫔妾一起?”
“无事,只是……无意间谈起贵嫔罢了。”刘荏月的神情一直稍带僵硬,听闻齐茵问起,只模模糊糊将话头带过。
“是纯贵嫔么?”齐茵微微一笑,倏地话锋一转,“说起贵嫔娘娘,嫔妾倒是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近日里嫔妾几次去见贵嫔,可惜她都不常在泉鸾殿。有一次嫔妾无意从永灵巷外经过,瞧见了她的背影……”
“永灵巷?贵嫔去那儿做什么?”刘荏月本想斥责齐茵哪壶不开提哪壶,可不料她转眼便爆出一个惊天秘密,瞥见司徒熙的眸色更深,可他却没有要发怒的意思,她也顾不得其他,揪住这话题便要深入。
齐茵无辜摇首道:“不知,虽然嫔妾常去找贵嫔唠唠嗑叙叙旧,可她几乎不同嫔妾说她的事……嫔妾倒是觉得贵嫔身上的故事挺有趣,可惜却无从倾听了解。”
司徒熙的视线渐渐凝聚,落在齐茵身上,深究之下并未发现她有任何不对劲,仿佛那些话便是她顺其自然说出,没有一丝一毫弄虚作假。
“贵嫔的行为的确反常……但到底是民间来的女子,多少有些不一样吧。”刘荏月轻轻一瞥齐茵。
“或许是宫外行走习惯了,想必同嫔妾一起也不太自在。地域相同也许会有很多共同话题,王爷也是在外行走的人,想来他们会很合得来。”齐茵状似无意地说道,全然没有注意到刘荏月蓦然僵硬的面孔以及司徒熙那黑如漩涡的瞳仁中闪烁的银芒。
“是啊,她自是不同,不是能被锁在深宫的女子。”司徒熙陡然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刘荏月与齐茵,面色沉静,“朕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在这儿继续聊吧。”
刘荏月见状亦飞快起身,同齐茵一起下跪:“恭送皇上。”
目送司徒熙与陈敏康一队人马远去,刘荏月直起腰,蓦然回身看着神态自若的齐茵,颇为不满:“你方才话多了。”
“嫔妾只是理解了皇后娘娘内心的需求罢了……刚才,娘娘不正需要一个人替娘娘说出些什么,祸水东引么?”齐茵神色淡淡,好似对皇后的埋怨毫不在意。
“那你应该也听到了,方才本宫才提到一点,皇上便要了一群奴才的舌头,你竟然也敢接话茬?”
“嫔妾进宫以来依旧徘徊于贵人之位,若非今日遇见皇上,怕是他早已将嫔妾忘了。虽然还是后妃,可嫔妾今日的生活同冷宫弃妃有何不同?自然更不会在意惹怒皇上掉了脑袋……”齐茵怅然一叹,顿了顿,继续道,“更何况,不赌怎知结果?事实证明,嫔妾赌对了。皇上嘴上不说,可心里已经怀疑了纯贵嫔。”
“你倒是个心机深的,若非分位不高,你岂不是要爬到本宫头上去了?”刘荏月冷哼一声,虽然心中有司徒熙起疑的窃喜,可更多的却是对齐茵的心惊。
“娘娘请放心,嫔妾进宫多年,却始终不温不火,即便是某日被皇上看重,又如何能威胁到娘娘呢?”齐茵稍稍垂首,表现出虔诚恭敬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