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过神,惊愕,嘴型呈现“o”字型,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位相貌堂堂、中等个子、平头短发、肌肉发达的青年,不,应该是死了三年的“怪物”。
除了杨潇侯,其余壮汉惊呼一声:“诈尸啊!鬼呀!”欲做一溜烟溜之大吉,杨潇侯怒沉着脸,喊道:“大白天的,哪来的鬼,就算是鬼,我也一样把他打回地狱。”
那位青年从裤兜里掏出一面圆形镜子模样的东西,对着秦菀、杨潇侯等人嘿嘿咧嘴一笑,在那面“镜子”上按动了几下,像是抱歉一样地淡然说:“不好意思,匆忙之下,忘记关扬声器了,没吓着诸位吧?”
秦菀脸上写满了疑云,干裂的朱唇微微翕动,支吾半天,断断续续地指着眼前的青年说:“王……王……龙……”
漆黑的眼珠子,冷酷的面孔,缓缓地将那面“镜子”收回了裤兜里,青年将眼睛投向秦菀,点了点头,“菀儿,是我,王龙!”
“啊?怎么会?”秦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睛,眼前,活生生的就是那个朝思暮想的男人。
这一瞬间,注定是永恒。
这一瞬间,注定是开始。
这一瞬间,注定是情缘。
千言万语,化成无声的泪水,秦菀一头扑进他的怀里,眼泪簌簌的滑落,任由泪水放肆地滑落,是,这一切是真的,他有常人的体温,甚至有异于常人的体温,因为她明显感觉到他胯间什物热滚火烫,燃烧着自己的小腹,而她的心跳亦是有节奏地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伴随着富有弹性的两座傲然挺立的山丘跳跃着。
漆黑,眼珠,冷酷,脸庞,他,姓王,单名一个龙字。
王龙,本不应该活在世上了,但他三年后,又从那堆放白玉玫瑰的小土丘坟墓里活了过来,有血有热,有模有样,站立在秦菀的面前,站立在这个他阔别了三年的世界。
一切恍然若梦,他不过是睡着了,睡得长久了一些。
但,此之时,触目伤怀,王龙怀中搂着的这位红颜,乃是他心爱之人,而他思绪回到了十年前的一幕,那是他生命中的第一滴血,一滴刻骨铭心的血。
……
十年前,凌峰县城。
“嘟嘟……”
现代化的机器——挖掘机,堪称现代化建设的“巨无霸”,而这“巨无霸”的身影出现在了一家姓王的所谓“钉子户”的家门口。
王老汉是一位老实巴交的下岗工人,经济危机,精简工人呼之欲出,王老汉这样的“三无工人”,自然是首当其冲。
所谓“三无”:无文化、无心机、无背景,所以,他被裁减本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王老汉的妻子黄氏是一个朴实无华的典型华夏乡镇妇女,受着封建传统思想的相夫教子,为人和善,也是别无长物的妇女。
王老汉和黄氏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单名一个龙字,寄予望子成龙的心切;女儿单名一个雁字,寄予鸿雁高飞的期待。
一纸城乡一体化,王老汉三代遗留下来的老祖屋便成了阻碍城乡一体化的进程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是,在王老汉老祖屋旁边,却是矗立着一栋宏伟壮观的别墅,便是这凌峰县县长的府邸,据说斥资一百万建成的。这一百万还不是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所以,大家也就心照不宣,毕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而县长大人别墅旁边岂能容得下王老汉家老祖屋?一栋看起来快要坍塌的木架房子,有一面屋顶还是茅草盖起来的。如此影响和谐的老祖屋,那是绝对不允许存留在世上的。
如此与城乡一体化格格不入的“怪物”,县长已经是三番五次下拆迁令了,可是“冥顽不灵”的王老汉充耳不闻。
这当然也不是说拆迁就拆迁的,得口袋里有花花绿绿的票子,才能随心所欲,若是囊中羞涩,莫说拆迁了,生活居家,都成问题。
于是,三申五令之下,“顽固不化”的王老汉,也就招来了“巨无霸”挖掘机——强行拆迁!
围观看热闹的人蜂拥而至,县长腆着滚圆的肚皮,肥头大耳,西装革履,腋下夹着公文包,对着挖掘机里面的操作员一挥手,示意他立即夷平影响城乡一体进程的“怪物”。
挖掘机操作员迟疑了一下,县长之令,岂敢不从?挖掘机粗长的脖子像一巨魔张口血盆大口,开始吞噬着眼前的老祖屋“怪物”。
“轰隆……”
挖掘机铲子掘下,老祖屋上便是一个窟窿,屋顶上的瓦片碎粒,纷纷下雪般掉落进王老汉的家里。
王老汉闻声从老祖屋里,手里拿着一把菜刀,边奔跑边骂道:“你祖宗的,我和你拼了。”说着,挥动着手里的菜刀冲向县长。
屋内,黄氏拉着两个小孩,其中男孩大概十一二岁,女孩大概八九岁,母子三人踉踉跄跄地要过去拦王老汉。
黄氏早已是泪流满面,小女孩也是嚎啕大哭,只有一个人,只是瞪着一双黑眼睛,仇恨地瞪着县长以及那些冷漠的看客。他便是黄氏身边的那个十一二岁的男孩。
县长着急地对挖掘机操作员大声喊道:“快,快,铲死他!”一面奔跑开来,他还是很畏惧王老汉手中的菜刀。
挖掘机操作员柳眉倒竖,扳动方向,挖掘机的铲头奋力向手持菜刀的王老汉铲去。
“啊!”一声惨烈的叫喊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王老汉手中的菜刀脱手而飞,被挖掘机一铲子弹到数米开外,倒在血泊中,双眼一闭,两脚一蹬,一命归西了。
黄氏惊呼起来,一头扑过去,哭天抢地,悲恸不已,“他爹呀,他爹,你怎么能那么狠心,抛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天杀的,你们会遭报应的!”
小女孩亦是痛哭不止,幼稚地声音哭喊道:“爹……爹……你不能丢下我们!”
男孩没有流一滴泪,只是怔住了,傻了眼地看着地上的王老汉。
黄氏痛哭一阵子,拾起地上的那把菜刀,对着自己的心脏,狠狠地刺了进去,嘴角渗出殷红的献血,对着小男孩说了一句:“龙儿,好……好照顾……你妹!”说完,扑倒在王老汉身上,两眼都没闭上,也随王老汉去了。
小女孩惊吓得哭不出声来,小手拍打着黄氏。
旁边依旧是冷漠的看客,没有一个人上前,哪怕是抱起那个痛哭的小女孩。
县长亦是惶恐了,这可是杀人的事情呀,匆忙之间,肥胖的身子挤进一辆宝马车上,绝尘而去。
男孩依旧没有流一滴眼泪,他跨上前一步,将痛哭不已的小女孩拉起来,紧紧抱在怀中。
突然,眼前一黑,他的身子如同一根朽木倒下,抱着小女孩的手一松,一头闷声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上前,哪怕是抱起这两个孩子,因为他们惧怕拥有背景的县长大人,谁也不想惹祸上身,谁也不想自讨苦吃,因为这个县长,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残酷无情。
夜幕降临了,小女孩哭得声音沙哑了,眼泪哭干涸了。
小男孩终于缓缓睁开了眼,黝黑的眼,宛如黝黑的黑夜,他将小女孩抱起来,抱进屋内,让她躺在床上,小女孩兴许是哭累,竟然沉沉睡去了。
小男孩双眼瞅着黑魆魆的黑夜,黑色的夜幕,黑色的眼睛,他始终没有落下一滴泪,他的眼珠子转动着,紧紧盯着屋顶上的被挖掘机铲下的窟窿,依旧是黑色的窟窿。
他黑色的双眼缓缓地移动,终于紧紧地盯着挂在墙壁上的一把杀猪尖刀,漆黑的尖刀,只有刀尖和刀刃是锃亮的,那漆黑的刀身,漆黑的刀柄,他缓缓站起身,手紧紧握着了漆黑的刀柄,瘦小的身影消失在了黑魆魆的夜幕中。
因为这个拼爹的年代,上面有人,有的便是背景,上面无人,有的便是背影。
当卫道士在大肆宣扬,人人生而平等之时,早已被一些所谓的潜规则,将人分为三六九等。社会的所谓公平,也只不过是由一个个不公平掩饰公平,从而呈现了表面平衡的公平。
黑色的夜,伸手不见五指,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漆黑的夜幕中,这一夜很安静,可能唯一的响动就是那些半夜惊醒翻身听见几声狗吠。这一夜太静谧了,黑色的夜晚总是太安静。
漆黑的夜幕终于随着旭日升起退却,黎明总会在黑夜褪尽到来,可是,凌峰县却沸腾了,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凌峰县城昨夜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就在那个漆黑的夜晚,发生了一件妇孺皆知,却又耸人听闻的大事,因为在那漆黑的夜晚,县长遭到了暗杀,一把漆黑的杀猪尖刀刺进心脏,县长那双漆黑的眼睛都没闭上。据说那眼珠子还是瞪着,露出恐惧的神色。
漆黑的夜,漆黑的刀,的确是让人感到心惊胆战,县长被杀了。王老汉和黄氏的尸体也神秘消失了,小男孩、小女孩也消失了,王老汉的老祖屋也消失了。
昨夜竟然发生了那么多诡异的事情,王老汉的老祖屋竟然被烧为灰烬,而没有一个人看到那大火燃烧的场景,凌峰县城到处是黑压压的氛围。
两拨警察分别在县长的豪宅里以及被烧为灰烬的王老汉老祖屋,进行案发现场寻找蛛丝马迹,以便侦破此案。
可是,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哪怕是那把漆黑的杀猪尖刀,取指纹都是空白,没有人知县长是被谁暗杀的,也没有人知道王老汉的老祖屋被谁放火烧掉的,也没有人知道小男孩与小女孩是否葬身火海,或者被人救走。
因为没有任何线索,这无疑成为了两宗无头冤案件,虽然大家都知道王老汉和黄氏是被县长戕害的,但是王老汉夫妇尸首无存,根本无从查证。
而县长现在也已经遭到人暗杀,没有线索的暗杀,这样的案件,可让警察局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