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山悦心里惦记着去见族中长老,于是站起身说道:“我得走了,刚回来,还得给族中各位长老见礼去。”
韩轸点点头,送她和涂山黎出了园子,临走时叮嘱着事完了就回百草园来。
山悦答应过后,和涂山黎一起往正厅去。
从百草园出来后,涂山黎折道去逐个请各位长老,山悦便在后间等候。侍女们打了水,她认真将脸擦洗了一遍后,坐在了镜子前,侍女们便开始七手八脚的给她盘发。拿回灵识后,山悦貌便回复到从前,望着镜子里的这一副容颜,那是她曾在人间界,作为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涂山悦所梦寐以求的。想起以前抓着那些明星的海报羡慕的样子,山悦嘴角不禁就扯出一丝笑来,感叹那时的心境真是单纯而美好。
因一夜未睡,脸上便有了难掩的倦容,山悦抬手在脸颊处点了点胭脂,不至于脸色十分的不好看。身后梳头的小丫头用一枚簪子将盘起的头发固定好,垂下来的沾了桂花露一丝不苟的梳直垂到后背。折腾了半个时辰,有小丫头来报说该到前面去了。山悦理了理衣襟,向前堂去。
中容氏和五位族中长老已经到齐,她从正门进去,行至中容氏面前向着坐在上面的中容氏弯腰一礼,跟在身后的侍女将茶盏递给她,她接过举至眉间,呈给中容氏。接着转身,从首长老铉昶开始,依次见礼奉茶后,再道声我回来了。
五位长倒是老面色平淡,看不出什么。中容氏却由显亲昵,完全忘记她们前夜还曾兵戎相见,拉着山悦的手嘱咐:“回了璃山,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就遣人来取。璃山穷山恶水,当初我就和你父亲说过,不该将一个女孩子放到那么些个地方。”
山悦微笑点头,道声:“知道了。”
言罢便再无话。
繁文缛节过后,坐着和几位长老闲聊了几句,大家便都散了。山悦想想韩轸百的草园满园子的中药味就泛起愁,于是拖着涂山黎去他的别院准备大睡一觉。涂山黎问:“不吃点什么么?”
山悦侧着脑袋笑说:“你要不说,我还真记不起来。前两天在赤水家吃了个东西可好吃了,就是不知道叫什么。有股子茶香,很甜,又像是桂花的味道……”她还在尽自己所能的详细描述,涂山黎便插嘴道:“嗯,知道你说的什么了,一会我让婉荷送到你房间。”
山悦笑嘻嘻的说好。
正是八月的好时景,青丘遍野都是桂花香。
虽中容氏曾说让山悦立刻就回属地,但因为涂山衡的伤势还是拖了四日。
直至今晨,涂山衡伤势已无大碍,山悦便和涂山衡商量着,准备即刻启程。
山悦一早估摸着中容氏差不多起了,便起身前往中容氏所居的琅霞殿打算辞行。
沿九曲回廊缓步走着,一路上姹紫嫣红,百花开遍,山悦心情不由大好。步子刚折过个弯,抬眼便看见五长老之首的铉昶长老立在不远处的廊下,手里拿着一节草枝正逗着笼子里的金雀。
山悦紧走两步,上前见礼,铉昶长老微笑着抬了下手,道:“五小姐多礼。”接着又问道:“这是要去哪?”
山悦起身回道:“已在本家逗留了四日,今早和大哥商量着准备今日起程回我们各自的属地。所以来向母亲辞行。”
铉昶长老微笑着嗯了一声,山悦间铉昶长老面色温和,心情似乎不错,心下斟酌了一会儿后,便又开口:“山悦回来听大哥说起父亲避世多年,却不知原因。上午山悦便会出发,出发之前不知道是否能见父亲一面?”山悦很明白这事若去求中容氏必然没有希望,此时恰遇见铉昶长老,和他说说,倒不定有几分转机。
但铉昶长老反应却不似她期望那般,他面色淡淡道:“这老朽也无能为力,你父亲现在并不在宅中。当年你父亲突然说族中事物暂由中容氏打理,我们五个相辅。交代完便不知所踪。后来涂山衡那小子说你父亲就在本宅中的青寻殿。但我和你其他四个叔叔都去看过,并无一人在里面。”
山悦神色黯然,虽从涂山衡那里早已得知结果,但终归心下还是报了些希望的。此时,经铉昶长老证实,竟连最后的那些希望也没了,心下不觉失望。虽说凭着父亲的灵力修为,在灵界鲜能遇见危险,但还是免不了心中担忧。
且父亲走后,要求暂代族务的并非是理所应当的长子涂山衡,而是中容氏。只这一点就让人着实不疑窦丛生。
山悦低头想着,对面的铉昶长老又开口道:“虽由中容氏暂代处理家务,但我们五个和你父亲出死入生这么多年,也绝不会由着中容氏胡来。”
山悦一听,心里便微微宽慰,虽只一句话,但铉昶长老向来稳重睿智,轻重明辨,他能这样说,已让山悦安心了不少。山悦对着铉昶长老微一躬身道:“本宅还需几位长老多多挂心了。”
铉昶长老点点头道:“自然。”
山悦听后又是一礼,方才直起身回:“还得去向母亲辞行,山悦就不打扰长老了。”
言罢,等铉昶长老点过头,方才转身向琅霞殿走去。
到了琅霞殿,中容氏听明山悦来意后,只随便应了一声,便不耐的打发着走了。
山悦折身回了百草园,涂山衡已经准备妥当了。一边涂山黎立在那里不知道在和涂山衡说着什么。她上前问:“三哥什么时候回属地?”
涂山黎道:“也就这几日,折道会去瞑水看看四弟,你可有什么话要带?”
她想了想,觉得真是没什么话,便道:“就让他好好养身子吧,择日来璃山我请他喝酒。”
涂山黎笑笑,没再说什么。
涂山衡道一声走吧,他们便都上了软轿。韩轸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时,偷偷的将一个小包塞到山悦怀里,掐着她的脸颊说:“没事的时候多回来看看。”
山悦道了声好,伸手搂了搂他,便钻回软轿。驾车的小厮一抖缰绳,软轿便腾空而起。
山悦坐在轿子一侧,将怀里的小包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后不觉笑出声来,竟果真是那一盒子蟠桃干。旁边又放着归元草,凝魂叶等补灵气的东西。
涂山衡凑过来,啧啧道:“这老头对你是当真好,我当初多问他要一根,他就追着我满院子打。现在竟然都给你了。”
山悦得意:“怎么。羡慕啊。那你也去找个这么个好老头来呀。”
涂山衡不屑:“那老头子对你的好,都是你撒娇换来的。我男人家可不会。”
山悦噗的笑出声,道:“来来,不会我教你啊。”
涂山衡笑着摆手,山悦将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一小包蟠桃干一并放进了盒子里,又把里面的那半截拿出来塞到涂山衡嘴里后,随手将小包重新包好,放置妥当。
涂山衡嚼着蟠桃干说:“这要让老头子知道你又给了我,不气的给我下毒药才怪。”
山悦被他这一提,突然想起上次韩轸因为自己而给他下药的事,顿时又是一阵笑,回道:“肯定不是毒药,要下也下点别的什么呀……”说完一边拿眼促狭的盯着他笑。
涂山衡愣了愣,随即也笑开:“就知道涂山黎那小子嘴上兜不住事儿。”
山悦摆摆手,停了笑声问他:“说起来,我得问你个事。我前几日拿回灵识的时候,发现我的灵识缺了一块,这是为什么?”
涂山衡边思索边道:“这个事情,恐怕你得去问父亲了。当初父亲将涂山晟强行送去若水时,你曾因为此和父亲及族中两位负责押送涂山晟的长老大打出手。山悦你自小灵力便远高出我们,在你怒极时灵力尤其暴涨,连父亲都没有办法压制。然而那一次,父亲虽说有其他两位长老帮助,但将你伤至那样显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父亲将你养在韩轸那里,但对于发生了什么事却是三缄其口,韩轸在你康复的过程中发现你灵力远远不及以前,并对一些事情记忆模糊且经常思维混乱,说一些并没有发生过的事。再后来我送你去人间界,你将灵识交给我时,我便发现灵识就已经缺了一块了。后来我曾多次询问父亲,却都未果。又一次言语间说急了,我指责父亲不该将你伤成那样时,父亲却脱口而出他没有,之后又故作掩饰。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又去问两位长老,但两位长老则是完全不知情,他们当时负责结阵困住你,对于阵法里面发生的事情什么并不清楚。所以,那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一定并非如父亲所说那样。”涂山衡顿了顿,抬眼问她:“如今说起,山悦你现在一点记忆都没有么?”
山悦苦笑一下。回道:“你知道我现在记得最清楚的是什么么?……是以前我和涂山晟相处时的记忆。别说和父亲相争那时的记忆,就是再远一点的或者旁的一些事情,我都没办法想起,只零散的几个片段,却也补凑不齐。”
涂山衡点点头,道:“你向来执着,对于这一段感情更是看重。记着所有也是情理之中。”
山悦苦笑,思酌了一下,还是将心里的那丝想法压了回去,换了个问题问他:“当初父亲将我抱回本宅,这么多年,大哥可曾有什么消息得知我生母是谁?”
涂山衡摇头:“这个向来是父亲的禁忌,无人敢提起。所以……”
山悦点头后换了个话题:“说起来,上午铉昶长老说,父亲并未曾在本家,这似乎和你说的有些出入。”
涂山衡回:“当初父亲走之前就曾和我说过,他要去北冥,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而涂山氏未免出现什么乱子,对外则称父亲避世。只不过父亲走后,有一****却在青寻殿感觉到了父亲的灵力,硬逼着几位长老进去查看,但是结果你也知道。至于为什么,我现在也尚未查清。但我能确定我当时的确是感觉到了父亲的灵力。”
山悦点点头,表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