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光化二年·
长安城
一匹宝驹风驰电掣般穿过朱雀大街,待纷纷躲闪的百姓们回过神来想要看清是何人时,却只留下满路飞扬的尘土,与藏蓝色的背影。
马儿疾驰进东市,拐进一条清净的街道后,在一座庄严的府邸门前停下。朱红的大门外面早有管家恭候多时……
“大少爷?”蒲柳赶忙迎上去顺便招呼了身后的一名小厮去牵马。
“蒲管家,多年不见;可还好?”李轩司笑了笑,撩袍大步走在了前面。
“好、好着呐。前几日就听老爷说大少爷要回来,老奴便高兴的不得了。”蒲管家跟在后面,看着这个多年未归的大少爷;竟激动的有些热泪盈眶。
“他老人家,还好吗?”李轩司穿过回廊放缓了脚步,他口中的老人家正是他的亲爹官拜太子太傅的——李道。
蒲柳听他这么问,心下暗自叹了口气:“老爷身子还好,只是朝务繁忙;操心的事情太多常常废寝忘食不顾身子……少爷这次回来,定要好好劝劝。”
李轩司莞尔:“家里有本事的大有人在,何须我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多话。”
“其实,这些年;您在外面老爷亦是十分牵挂的。”蒲管家摇了摇头:“大少爷,请恕老奴斗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们毕竟是亲兄弟,何论谁对谁错呢?”
李轩司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中庭右边的院子神情有些恍惚。
蒲管家以为时过境迁,加上刚才的劝说终是有些效果;于是更加积极的鼓励道:“大少爷,要去秋尘少爷那儿看看么?”
“他还在那里住着?”李轩司问道。
“一直住着呐,这会子秋尘少爷应该就在院子里。您难得回来,要不老奴请他出来见上一见?”
“他也知道我要回来?”
“呃?应该是知道的。”照他们家这位小少爷八卦的本事,不知道应该才奇怪吧?
李轩司定定的看向院子外那扇紧闭的大门,轻哼了一声:“不必了,还是先带我去见父亲大人吧。”说完,毫无留恋的转身朝着北边院落走去。
蒲管家赶紧跟上去却是一脸惋惜外加功归一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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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融融池水暖暖
李府中庭右边的一座宅院里,墙角的一小撮竹子新芽刚吐;几盆花蕊尚短的兰花被搬到了回廊下沐浴着阳光。
廊檐下挂着一个大鸟笼,一只八哥正低着头忙不迭的啄食碗里的碎虾仁干。只见那小小的白瓷碗里,不多不少,始终保持着一粒的量;吃完一粒又飞进去一粒。这样反反复复十几次,那只八哥呼哧呼哧扇了几下翅膀有些不甘心的睁着绿豆眼儿瞪着不远处的罪魁祸首……
那罪魁祸首倒是满脸悠闲,正得意的晒着太阳。
李秋尘此时横坐在院子边的一架秋千上,秋千就是普通的秋千,窄窄的木板两头被结实的麻绳架吊起来。只见他翘着着二郎腿,背靠着秋千一端的绳子。随着秋千忽高忽低的摆动,竟稳稳地没有摔下来。反倒一脸享受的模样,好似睡在云端一般。
他的手里正拿着一个小小的青色瓷碟,里面放了一些虾仁干。随着秋千的起伏,他拈起一块肉干,放在右手的指甲间,轻轻一弹;那肉干便不偏不倚的落进了八哥的食碗里。
“唉!”也许是喂的烦了,他一甩手将剩下的吓仁干连同青瓷碟一起扔进了院子另一侧的小鱼池里。抖了抖袖子,他大大的伸了个懒腰,露出一双手臂,肌肤白皙、皮肉细嫩;活脱脱的养尊处优样儿。
“……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他慵懒的念叨起来,并举起袖子学着诗里的样子,遮住了沐浴在阳光下笑嘻嘻的面庞:“哎呀,愁坐,愁坐,一世虚生虚过。”那絮絮碎碎的吟咏突然就带上了怨念的腔调。
秋千慢慢停了下来,上面的人就那么安静的靠坐着;许是睡着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那被袖子下被遮住的脸上,忽而皱起眉头。鼻尖儿动了动,好像闻到了什么香味儿。
“难道本少爷没有跟你说过,走路不带声儿的只有鬼么?”秋千上的人借着秋千翻身一掠,飞身到了池塘边的一座亭子里。亭子上挂着快要歪掉的匾额,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大字——指云亭。
“穿着白衣飘来荡去的不也是鬼么。”亭子里的人一脸严肃的看着已经在桌边坐好的人。
“哎呀呀,小云云;你真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呢。”李秋尘笑眯眯的从袖子里抖出一块玉坠,拿在手里转啊转。
被叫小云云的男子表情一僵:“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少爷,看来蛮云以后还是呆在外院守护的好。”
“外院?你这是打算在我院子外打地铺;然后,让全府的人指责我虐待你么?”他哇哇乱叫起来,好像被逼着打地铺的是自己一般。全然忽略掉前面那句重点。
蛮云正准备反驳,却被对面的自家少爷抬手截住了。
李秋尘搓了搓手里的玉坠,换上一脸的垂涎样儿:“少罗嗦!快拿来、快拿来;莫要凉了皮就不酥脆了。”
蛮云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层层包裹的纸包,放在了石桌上。
李秋尘拿起纸包一边拆开一边问道:“买了几个?”
“两个!”
“什么?你从城东跑到城西;这么长的工夫就只买了两个?”
“我到的时候,一锅就剩两个;下一锅至少还要等一盏茶。”蛮云淡淡的说道,决不能告诉某些人是因为自己怕胸前揣的东西太厚怕走在街上引来侧目。
李秋尘手里的活也不停,却抬头看着面前的蛮云:“唉……一撒谎就脸红的人,还算不算老实人呢?”
蛮云抬手正要抹一把脸,却被李秋尘的哈哈大笑给制止住了。他只好无奈的望着池塘里的锦鲤。
纸包被打开,里面躺着两个色泽金黄还微微冒着热气的饼子。只见那饼子外边一圈厚厚的边,里面却薄薄的撒着芝麻。
李秋尘拿起一个闻了闻一口咬了压下去,酥酥的自掉渣;他满足的喟叹道:“好香、好香。”
接着朝身后的小楼里喊道:“宝吉,宝吉。”
“哎,来了少爷。”一个梳着发髻的小丫鬟身上还围着围兜手里正拿着抹布:“秋尘少爷,有什么吩咐?”
李秋尘打量了她一眼:“快去泡壶上好的茶来,少爷我要就着吃胡饼!”
“好嘞!”宝吉转身就往后院跑去。
“哎哎哎,你把手给少爷我洗干净了再泡茶啊!”他朝着小丫头奔跑中的背影急急叮嘱道。